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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个反派(完)(修)

  第九十一章

  杭清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沉极了,等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在回程的马车之上了。马车内守了个侍从,那侍从见他醒来,立刻就去报告了钟槿炎。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钟槿炎就同钟桁一齐上了马车。

  “母父觉得如何了?”钟槿炎凑到跟前来,握住了杭清的手。

  钟桁也跟着问了一声。

  杭清诧异地看了钟槿炎一眼。自从钟槿炎发觉无望以后,在他跟前便显得谨小慎微了许多,但今日怎么突然又变得大胆起来了?在他跟前竟是有意亲近了起来。

  回程途中,钟槿炎带着杭清去了几处地方,勉强算是领略过了大阑王朝的风光,之后便径直回到了皇城中。

  钟槿炎回宫的第一件事便是打杀了不少永寿宫的侍从,那些个胆敢不尊杭清的侍从都没了好下场。宫中众人都还当钟槿炎是个手段温和,这时候真落到了头上,方才知道卓太后再如何也轮不到他们来议论。一时间皇宫中战战兢兢,凡见了杭清,都恨不得跪倒在他的脚边深深亲吻一般。杭清还着实被他们殷勤的模样给恶心坏了。

  除了侍从外,那些个不安分的太妃也都处置了。

  除却卓渔挂着钟槿炎母父的名分外,其他的太妃根本不敢称作是钟槿炎的长辈,凡是瞧不上杭清的,意图做些什么事儿来膈应杭清的,都被打发去给先帝守皇陵了。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杭清终于体会到了作为太后,大权在握是个什么滋味儿。至此,皇宫上下竟是无敢忤逆杭清的人了。

  钟槿炎同钟桁来到永寿宫的时候越来越多,多到皇宫上下都倍觉麻木了。

  有些人都忍不住想,瞧这永寿宫门庭若市的模样,哪里像是太后的住所,倒更像是什么宠妃的住所。不过这话也只是从他们心底一闪而过,谁也不会傻到挂在嘴边,不然,他们也该要横着出去了。

  席间用饭的时候,杭清从这骄奢淫逸的生活中想起了自己那还未完成的任务,不由随口问了一句:“关天可回来了?”

  两人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又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骁王还不曾回来,他还有些事要去做。”

  杭清哪会瞧不见他们之间的小动作。

  之后杭清就格外留意起了这件事。不出他的所料,主角攻受是有意将他同关天隔开来。但杭清很清楚,这样未必能达成目的。

  关天是个什么人。

  那就是个谁的面子也不给的浑人啊。

  杭清安心地等起了关天出现。

  钟槿炎二人见他没什么动静,只当将他糊弄过去了,还松了好一口气。

  又是两日过去,杭清隐隐听了些风声,说是朝中大臣劝陛下娶妻封妃了,越王却突地想起了骁王年纪不小了,还不曾娶妻,于是让皇帝先操心臣子的婚事才是。

  算盘倒是打得好。

  杭清听到这里,都忍不住笑了。

  主角攻受无非是想先让关天娶了妻,自然就无法再来纠缠他了。但哪里真能顺利如愿呢?

  果然,又过了好几日,杭清也不曾听到关天要娶妻的消息。可见是搞砸了。缘由应当很简单。

  关天跋扈,众大臣瞧他不顺眼很久了,又哪里肯将家中哥儿嫁给他呢?那愿意与关天结交的,便更不敢硬塞哥儿到关天那里去了。以关天的脾气,说不要便是不要,否则别说结亲了,结仇倒是更有可能的。

  不过就算是计划流产了,钟槿炎二人在杭清跟前也没有泄露半分情绪。

  随着日子推远,杭清倒是没觉得紧张或者慌乱。

  这么久关天都没有动静,不像是他的性子,更大的可能性是,关天正在谋划着一件大事。

  一个原剧情中的反派,还能谋划什么大事呢?

  ——关天要造反了。

  杭清觉得有些头疼,不知道钟槿炎到底做了些什么,竟然还是将一切都推向了原本的剧情轨道。

  正想着,那头钟槿炎同钟桁已经进门来了。

  侍从们很是自觉地退了出去,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养成的习惯,知晓等陛下与越王来的时候,都不得打搅。

  杭清转过身来,扫了他们一眼,神色冷淡。

  倒是二人疾步走到了杭清的身边,不约而同地弯腰跪地。

  “母父怎么光脚踩在地面上?”

  “太后怎能光脚踩在地面上?”

  二人异口同声。

  钟槿炎同钟桁对视一眼,伸出去的手都顿住了,但也都维持着半跪在地上的姿势,谁也没动。

  “当心受了凉。”

  “莫受了风寒。”

  二人竟是又异口同声了。

  殿中气氛有一刹的僵硬。

  杭清缩了缩脚,像是没有看见他们的动作一样。入了夏,天气酷热,殿中虽然放了冰,但杭清还是觉得不够凉快,就赤着脚站在了地上。虽然身为哥儿如此动作,实在有些不雅。但这会儿谁也不敢说杭清不妥。

  “母父。”

  杭清的目光飞快地掠过了殿外,然后又落到了钟槿炎的身上:“有何事吗?”

  此时殿中安静极了,只剩下了他们三人。杭清甚至能清晰听见钟槿炎的呼吸起伏声。钟槿炎很紧张。相比之下,站在他一旁的钟桁就显得要平静多了。

  杭清不耐地又催促了一声:“何事?”

  钟槿炎这才扬起笑容,递出手去扶住了杭清:“母父,近日天气炎热,我听说侍从说母父入夜都难以成眠……”

  杭清没说话。

  钟槿炎倒也不觉尴尬,自己往下接了下去:“临城的皇家山庄素来入夏清凉,不若我陪母父前往住上一段时日。”

  钟槿炎的话音落下,那头的钟桁紧跟着也开了口:“陛下事务繁忙,我陪太后前往吧。”

  杭清听了都差点笑出声。这二人打的什么算盘再明晰不过了,但现在瞧来,二人都还未达成统一意见。杭清摆了摆手,神色淡淡:“不必了,你们二人平日都忙。不过去避个暑,何必这样兴师动众?”

  两人对视一眼,倒是妥协了。

  毕竟谁也去不了,谁也不吃亏。

  何况杭清还特意提醒了一下他们,“何必兴师动众”。

  二人想将他藏到别处,好动手收拾关天。但若是大张旗鼓地将他送往临城,反倒是方便了关天前往带走他。钟槿炎和钟桁在这一点上达成了一致意见。

  “那便依母父所说吧。”

  杭清不着痕迹地又往殿门外瞥了一眼。

  “母父。”钟槿炎突然一把半抱住了杭清,杭清的半个身子几乎都靠在了他的身上。

  杭清低头一看,才发现脚下一片冰凉,原来是从铺着毯子的地方走下来了。钟槿炎转头吩咐外头的侍从取鞋袜进来,大有要蹲下身亲自给杭清穿上的意思。

  杭清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钟槿炎和钟桁凑在一处,在他跟前都是恭敬亲密的姿态,倒有几分从前的靳刖和宋惩之的味道。不过杭清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说钟槿炎还有几分肖似靳刖的话,那么钟桁则和宋惩之是完全不同的。比较起钟桁,宋惩之更多了几分执拗和狠辣。这也正是反派和主角最大的差别。

  杭清将这个念头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怪了。

  怎么总是从别人的身上联想到宋惩之。

  就在杭清出神的时候,鞋袜已经被送了进来。

  杭清原本缩了缩脚,但是他突然想到了那一动不动的好感度,于是又生生顿住了动作,反而配合地微微抬起了脚。

  钟槿炎笑了笑,伸手托住了杭清的脚,另一只手缓缓往玉足上套着白袜。钟桁见状,忙伸手从背后扶住了杭清,杭清那娇小的身影就这样生生被两人挡住了。

  杭清有些忧虑,这会儿关天要是躲在外头能瞧见吗?但是转念一想,看不见不是更好吗?

  唯有当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时候,才更令人担忧焦灼。

  想到这里,杭清都有些怀疑系统了,他让自己来征服反派,真的不是为了动手将主角与反派的矛盾挑动得更激烈吗?

  “好了。”钟槿炎收回了手,但钟桁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两人又一阵眼神交锋,这才迫使钟桁慢吞吞地收起了手。

  “那母父便好生歇息吧。”钟槿炎道。

  杭清知道他们这会儿还忙着对付关天呢,于是也不作挽留,很是大方地道:“去吧。”

  只是钟槿炎神色微微黯然地笑了笑:“近来忙碌,陪母父的时候越来越少了。着实有些想念母父亲手熬的汤……”

  亲手?

  杭清回忆了一会儿:“你想喝?”

  钟槿炎微微一笑:“是。”

  “让永寿宫的膳房做一道就是了。”

  “哪里比得过母父……”

  “从前的汤也是他们做的。”

  钟槿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不过很快他就收拾好了情绪,道:“只要母父送来便是好的。”

  “去吧。”杭清挥了挥手。

  钟槿炎神色更见黯然,但他也不敢多打搅杭清,在杭清的跟前,钟槿炎总是最束手束脚的那一个。他同钟桁出去之后,方才忍不住苦笑一声:“他怀念的是你我的母父,我们本应当倍觉欣慰,但……”

  但现在谁也笑不出来。

  钟桁眉头紧锁,神色一点不比钟槿炎放松。

  “要让他态度软化,太难了。”钟桁道。

  就连宁德帝都未能得到卓渔的一腔真心,何况他们?

  钟槿炎沉默许久,二人渐渐走出了永寿宫,钟槿炎才又开了口:“关天自然也不成。”

  钟桁笑了笑:“……也是。”

  他们不行,关天同样不行。

  永寿宫恢复了暂时的宁静,但这份宁静并未能维持多久。杭清挥退了侍从,仰躺在榻上小憩。脚步声,一点一点地近了。但杭清却没有睁开眼。

  来人越来越近,呼吸也伴随着粗重了起来。

  这时候再不睁眼就不像话了。

  杭清的睫毛颤了颤,眼皮撑开了来。

  来人发觉到他醒了,想也不想就先露出了笑容来。关天一身风尘仆仆,满面疲色,但眼底却亮着熠熠光彩。“阿卓。”他的嗓音低沉,在这一刻竟有种奇异的迷人味道。

  杭清对于他的出现并不意外,但还是得演戏。

  “你怎么会在这里?”杭清脸上闪过惊色,撑着美人榻坐了起来。

  “来看你啊。”关天口吻轻描淡写,说完还在杭清身边坐了下来。

  “我问你怎么进来的?”杭清冷淡地斜睨着他。

  关天却望着杭清的脸庞,目光有一丝的恍惚:“从前怎么进来的,现在便是怎么进来的。”

  杭清自己琢磨了一下,对付关天这样的人,不能总对他冷漠,偶尔也得给点儿甜头吃。杭清就干脆抬脚踹将关太踹了下去:“你的伤好了?”

  关天那原本裹着戾气的眉目立刻舒展开了来:“好了。”就连嘴角都不免带了点点笑意,仔细瞧上去还有点儿甜意。

  不过等关天的目光落到杭清的足上时,关天的目光还是有了变化。显然方才在永寿宫中那一出,正落入了关天的眼中。关天盯着杭清的目光越发炙热,到了杭清都以为这人快要憋不住的时候,关天却是硬生生地收敛起了目光。

  “许久不见阿卓,阿卓近日可好?”关天刚问完,却又自己笑了笑,道:“钟槿炎将你锁在永寿宫中,怕是不怎么好的。”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杭清拧眉。

  关天抬起手抚了抚杭清的发:“阿卓果真是太过良善了,连钟槿炎那样的龌蹉心思都未能瞧出来半分。”

  “关天!”杭清厉喝一声。

  关天摇了摇头:“阿卓就算叫得再响,也未必有人敢进来。”

  杭清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关天:“永寿宫的人呢?”

  关天慢腾腾地道:“钟槿炎比起他老子还是差远了。我要伸手进宫中来太容易了……”

  关天说得不错,早先宁德帝死得太不是时候,而钟槿炎自小也没经过什么磨砺,成为帝王之后,在手段上终究还是差了太多。所以在原剧情中,钟桁才能与钟槿炎做到互补。钟槿炎学的正统,而钟桁却比他更擅谋略心计,手腕也比他要狠辣多了。但关天却是个集两者之所长的人,也难怪宁德帝说关天倒是更为肖似他了。

  杭清心下平静极了,但脸上的神色却变幻了起来。

  “关天你要造反吗?”

  “钟槿炎并非你亲子,怎么每次都为了他,连半个好脸也不肯给我。”关天酸酸地道。

  “骁王说出这样的话,可见骁王并不通人情。”

  “谁说我不懂得情意?我心慕阿卓,难道不正是心中有情意吗?”

  “骁王慎言!”杭清站了起来,神色更冷。

  “方才阿卓还问我伤可好了,不正是因为阿卓心中也有我吗?”

  杭清气得脸颊都绯红了起来,他又是一脚踹了过去,关天却是乐呵呵地受了,杭清那点力道对于他来说,连让他晃一晃的目的都未能达到。

  “阿卓便在永寿宫中好好等我吧。”关天说完,又抬手抚了抚杭清的发,动作瞧着倒是温柔极了。

  “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只是你那儿子非要置我于死地,总不能让我束手就擒吧。”关天话音落下,突然长臂一揽抱住了杭清的腰,杭清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拉近到了他的跟前,关天心底有一把火在燃烧,那是对钟槿炎的嫉恨,也是对卓渔不可抑制的爱慕。

  他将杭清摁在怀中,吻眼看着便要落在杭清的唇上,但就在接近的时候,关天突然硬生生转了弯儿,转而轻吻了一下杭清的额头。

  “等着我。”

  关天没有再在永寿宫多作停留,他很快就离开了永寿宫。

  只是在他走了之后,才又有人送了个箱子过来,瞧着颇有些眼熟的侍从,杭清这才知道原来这人是关天安插.进来的人。杭清面无表情地打开了箱子。里头却装着些残损的兵器,上头还带着血迹,有些是干涸的,有些还未曾干涸。

  杭清打翻了那箱子:“关天这是何意?”

  那侍从笑了笑,道:“骁王说,这是他自凤城回来的路上吃的那些兵器。”

  杭清眼皮一跳。

  这家伙还挺记仇。

  当然,也许是在示弱博同情。

  这是明着告诉他,这些兵器都是来自钟槿炎,那上面的鲜血或许有些就来自他。

  杭清面色黑沉地道:“拿下去。”

  侍从顿了顿,却是又从袖中翻出了个盒子来,侍从殷勤地递到了杭清的跟前:“还请太后再瞧一瞧,奴婢这便退下去。”

  杭清冷着脸挑开了盒盖。

  侍从们低下了头,根本不敢多看一眼。骁王脾气可不似钟槿炎,钟槿炎处置宫人的手段是足够震慑人,但骁王的手段方才叫人生不如死呢。他们宁可得罪钟槿炎,此刻也不敢违背了骁王的嘱咐,多往杭清看一眼。

  这头杭清脑子里的火焰一窜三丈高,不过紧跟着他就有些想笑了。

  这是什么手段?

  里头整齐地放着春.宫图册,最好笑的是,旁边紧挨着的还有几个话本。关天送小.黄.书给他,是终于不再作掩藏,欲在他跟前露出带着宣誓主权味道的情.欲一面来了?

  杭清将里头的话本拿出来翻了翻。

  那就更好玩儿了。

  上头竟然都是些寡妇再嫁的故事,什么一嫁二嫁三嫁……最夸张的是,有个哥儿嫁过六个人。故事都不长,又狗血又黄.暴,每个结局倒是都不错。

  关天这是把全天下寡妇再嫁的故事都搜集到一块儿来了,准备给他洗洗脑吗?

  杭清这一翻看,就看得久了些。

  底下的侍从心底都忐忑极了,他们很清楚关天的行事作风,这送出去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玩意儿。但太后怎么一直没出声呢?这不会是给气疯了吧?侍从小心地抬起头,想看杭清的脸色,却又不敢看。

  杭清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也就干脆将那盒子砸在了地上:“滚出去!叫关天日后莫再来了……”

  侍从却是松了一口气,捡着那盒子就出去了。

  他们管那么多作什么呢?只要知道太后将那盒子里的东西都收起来了,他们就已然完成任务了。

  等他们都退下去之后,杭清才又翻看起了那些故事。这写手着实有些干巴巴的,故事写得不太行,想要给他洗脑得等八百辈子了。杭清瞧着,甚至有些想笑。瞧这油墨都还是新的,关天不会是召集了些民间会写故事的,专门让他们编撰些寡妇故事吧?

  杭清自个儿看着故事乐了半天,然后又将春.宫.图拿出来津津有味地欣赏了一会儿。这个时代的春.宫.图自然都是两个男子。杭清看完才记起来感叹,他死之前是个何等笔直的人啊,结果才几个世界就弯成回形针了,面对这东西也能面不改色了。还真如系统说的那样,弯着弯着就习惯了……

  杭清一边慨叹,一边伸手将那春.宫.图撕了个粉碎。

  不如此怎能表现出他的怒火中烧呢?

  他这时候越是暴怒,越是抵抗,关天才会越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反正造反已经成不可更改的剧情了。这时候多赚点好感度比什么都有用。

  撕完图册以后,杭清就又仰躺了下去。他紧闭上眼,面上的薄薄绯色都还未消去。侍从们轻手轻脚地进来打扫了干净,很快,杭清的反应也就传到了关天的耳边去。

  随从也将这些话一块儿听了。

  那随从忍不住纳起了闷,早在王爷称赞卓太后生得好模样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但是王爷待那卓太后的情意怎么就能生生延到现在呢?

  世上长得好看的哥儿那么多,怎么偏偏就卓太后呢?

  何况人家对您还这副抗拒的姿态。

  待汇报的人走了后,随从方才婉转地道:“卓太后对待王爷也着实冷酷了些。”

  “他自然是会生气的,他是个面皮薄的人。”

  随从一口气哽在喉中,差点说不出话来。人家那哪里是面皮薄?那是不待见您呢。“可王爷您一腔热情,卓太后却……”

  “冷淡吗?”关天却是突然笑了:“那是你没见过他对我笑起来的模样。”关天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但卓渔就是有着这样令人越陷越深的力量。卓渔不常对他笑,更多的时候都是瞧不上的,冷淡的……但卓渔一旦对他笑起来,关天就觉得恨不能将卓渔藏起来。在那之后,哪怕是卓渔斜睨他的时候,关天都觉得浑身洋溢着舒坦劲儿。

  只要卓渔看着他就好了。

  “一时冷淡有什么关系?阿卓是个心地柔软的人。”

  心地柔软?随从恍恍惚惚,觉得自己怕是瞧见了个假的卓太后。

  那日在凤城中对峙的时候,卓太后连死而复生的宁德帝都能剁了,剁您那还不是转眼间的事?但这话随从不敢说,也不能说。

  “他从前吃了那样多的苦,对外人戒备些也当是正常的。”

  随从:……

  入宫得宠,先做皇后,再为太后。这苦从何处吃呢?

  随从都忍不住羡慕起那位卓太后了。人人都道这位卓太后是个花瓶美人,脑子如同榆木一般。可谁知道,正是这如榆木一般的美人儿得了世间许多哥儿都得不到的东西呢。

  关天突然冷睨了一眼随从,随从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小人对卓太后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盼望着王爷能早日得偿所愿……”

  “既然如此……”关天摸了摸下巴:“你再去找几个写书人吧。”

  随从一口血哽在喉口,哭丧着脸道:“王爷,还找呐……”

  “这是自然,本王要让阿卓知晓,本王才是他的良人。”

  随从压下了满脑子的思绪,委委屈屈地滚了出去。找吧,东面儿的镇子还没找过呢。

  ·

  那日永寿宫发生的事,钟槿炎二人还当真一无所知。

  杭清不由有些担忧主角头上的光环了。

  反派比原剧情中更加强悍,主角攻受却比原剧情中要弱势许多,这一场战争,还能按照原剧情走下去吗?

  杭清倒是想提醒钟槿炎,但是他身边的侍从却个个眼尖极了,不留给杭清半点机会。是些适合做细作的苗子。不过他们以为这样便无事了吗?

  “关天来过永寿宫。”杭清淡淡道。

  钟槿炎和钟桁愣了愣,然后脸色霎地变了。

  永寿宫的宫人们已经呆住了,根本没想到杭清会选择这样粗暴的方式,直接讲了出来。毕竟按照正常人的思维,身为寡居的太后,寝宫却被一个藩王闯进了,两人还说了那样久的话,就算当今皇帝是太后的儿子,太后也未必敢将这说出去。那可不仅是怀名节的大事,更有可能被怀疑私通藩王啊!要知道历史上这样的事件并不少啊!

  他们哪里知道,钟槿炎和钟桁对杭清怀的什么心思,谁都有可能怀疑杭清私通,但唯独他们不会。

  关天的手虽然伸得长,但到底还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钟槿炎很快就料理了永寿宫中的人,并且迅速安排了杭清前往临城避暑的事。

  等到天明的时候,杭清已经乘着马车出城去了。

  这厢关天很快也接到了钉子全被拔掉的消息。

  “从前小皇帝都没瞧出来,如今怎么就聪明起来了?”随从纳闷道。

  关天摇了摇头,面上却非但没有怒色,反还有笑意:“钟槿炎哪有这样的本事?应当是阿卓告诉了他。”

  “这,这说了,小皇帝就信?”

  “他如何不信?阿卓不管说什么他都信。我原以为阿卓惊吓之余,是不敢说的。却没想到……也是,阿卓本就不是真如外界说的那样怯弱。”关天越说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深了。

  随从一看关天满面骄傲的神色,差点厥过去。王爷,咱们家的人没了啊……

  不过没一会儿,关天也笑不出来,因为有人告诉他,卓渔离开了皇城了。

  关天脸色一沉,立刻就作出了决定:“跟上去!再设法让钟槿炎知道,我去追卓渔了。”

  传话的人虽然不明白主子为何要这样做,但还是老老实实地传达了消息出去。关天倒是并不急,他安排好了人手,才带着人追出了皇城。

  很快,消息也传到了钟槿炎这里来,钟槿炎当即就火了,同样是想也不想地跟着出了皇城。钟桁自然也不会甘于落后,他手底下自然也有自己的人,尤其这段时间的经营,使得他的底子也渐渐丰厚起来了。按照最划算的做法,其实是他什么也不做,就等在皇城即可。但钟桁却难以忍受下去。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是如何答应姜容的,他还记得自己如何对卓渔生出情愫的。

  他可以和钟槿炎就这样守着卓渔,但绝不会容忍让关天抢夺走了去。

  这厢的杭清倒是并不难受。

  为太后准备的一切物品都是最高规格,杭清坐在马车内并不颠簸,一行人慢悠悠地抵达了临城。但杭清还不知道关天的反应极快,现在他的身后已经跟了三队人马了,你追我赶,生怕比对方慢了。

  于是等杭清前脚刚到临城,后脚关天就赶上来了。

  临城官员诚惶诚恐地迎接了杭清,杭清站在知府府邸之中,还未与他们说上两句话,只听得府邸外一阵迅疾的脚步声近了。有了上次凤城的经历,杭清对这个声音实在太耳熟了。

  那是士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显然,熟知这一点的并不止他,官员们一番面面相觑后,看向了大门外。

  那大门外,穿着一身便服,手里拎着马鞭的高大男子,正大步朝他们跨来。男子尘土满面,但却无损他的气势。

  那是杀气。

  “骁王!”

  “骁王这是何意?”知府大惊失色,勉强喊出了声音来为自己壮胆。

  “尔等若是投降,本王还能饶尔等一命!”关天眉眼冷厉,口吻严酷。

  这才真正的骁王,这才是杭清不曾见过的属于反派的那一面。

  官员们气急:“骁王无端带兵前来要求我们投降,骁王这是欲造反吗?”

  关天的步伐越来越近,他的目光紧紧盯住了杭清,其中的占有欲再不作掩饰地对杭清展露了出来:“临城官员挟持太后,本王为营救太后而来,乃是忠义之为,何来造反之说?”自古只有胜利的人方才能书写历史。哪怕师出无名,那么随意编撰一个就有了。对于关天这样嚣张肆意的人来说,就更没有难度了。

  临城官员虽然没有与关天打过交道,但奈何关天的恶名早就传遍了,听见关天这番话,他们就知道,靠口舌之争是劝服不了关天的,靠武力镇压就更没机会了。常有人道骁王手底下乃是虎狼之师,令凶恶的外族也闻风丧胆,朝中上下都道,这骁王虽然嚣张跋扈,毛病一堆,带兵打仗的本领却是一等一的。但今日这支虎狼之师摆在他们的跟前,他们却再也说不出半句夸奖的话了。

  那些利刃等着取的可是他们的性命啊。

  他们不由得看向了杭清。

  “太后……”知府颤声道。

  杭清面色煞白地看着关天,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关天心底揪了一下,但却强迫自己压下了怜惜之情,然后走到了杭清的跟前:“跟我走吧。”

  其余官员看着这一幕,多少觉得有些怪异。

  因为方才还冷酷狠辣的骁王,此时在卓太后的跟前莫名矮了一截似的,那口吻都温和了不少。这骁王到底是想干什么?

  杭清没动:“陛下会前来。”

  “我知道。”

  “越王会带兵前来。”

  “那有何用?在我亲兵手下,多是不堪一击之辈。”

  杭清定定地看着他:“骁王想清楚了?”

  关天心中一动,那颗心霎时更坚定了:“我想清楚了。”

  杭清的脑子里陡然响起了那声提示音:“反派好感度增加十五点。”

  杭清的呼吸微微乱了乱。

  快了。

  终于就快到一百了!

  “他们连城都进不来,你信吗?”关天道。

  不等杭清说话,关天又道:“钟槿炎与钟桁放不下你,他们会率兵赶来,京城必然兵力空虚。我的兵将大可长驱直入,拿下整个皇城。”

  官员们听得惊骇不已,甚至两股战战了起来。

  “我信了。”杭清咬了咬唇,原本粉色的唇瓣霎时白了起来,齿印都还留在上面清晰可见。

  关天的呼吸微微变了变。

  虽然他知晓这样会令卓渔心生怒意,但他瞧见卓渔气愤的模样,反倒是更想要亲吻他了。

  “阿卓。”关天舔了舔唇,随后他冷厉的目光扫过了那一干官员。

  他所等的不正是这一日吗?

  彻底无所顾忌。

  他不必再忍受那年轻的小皇帝,他可不必忍受那群指手画脚的文官们,他更可以对卓渔做出日思夜想许久的事来。再无半点可令他束手束脚的事。

  关天伸手抱住了杭清的腰。

  拉近,低头吻了一下。

  这次不再是额头了,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亲吻了杭清的唇瓣。

  原来他的唇是这样的滋味儿。

  若非场合不对,关天实在舍不得松开手。

  这头的官员们已经彻底傻了,他们甚至不敢往这边多看一眼。

  这太可怕了!

  骁王疯了吗!

  官员中已然有人气急攻心,就这样倒了下去。

  杭清伸手推开了关天,他冷睨着关天:“谁说他们一定进不来的?临城从前朝起便是皇家历代避暑的地方,皇家比你更清楚这个地方。”

  关天挑了挑眉:“有别的路可进来?那也没关系。正巧,让钟槿炎同钟桁瞧一瞧,他们费尽心思也得不到的,到底是落在我的手里了。”

  杭清冷笑一声:“哦,原来我是骁王的战利品?”

  关天哪里敢应这话,他可不敢步宁德帝的后尘。他敢强抢卓渔,但却不敢让卓渔觉得受了尊严上的侮辱。

  “自然不是。阿卓于我,乃是珍宝。”

  “那不还是将我看作物品吗?”杭清冷笑一声,然后看向了大门口。

  原来钟槿炎和钟桁也已经到了,正如杭清说的那样,他们寻了别的路进来。

  “母父!”钟槿炎先喊了一声,然后才怒视向了关天:“骁王已沦为乱臣贼子!今日朕便要将你处死在此处!”

  “那就要看皇帝的本事了。”关天根本看也不看他,就连搂住杭清的手都不曾变动。

  关天勾了勾杭清的手背,这才看向了钟槿炎。

  他们这样亲密的姿态,显然惹怒了钟槿炎,钟槿炎抽出了长剑,双目中欲喷出火来。

  “小皇帝要叫我瞧瞧你的本事吗?”关天轻嗤一声,样子实在有些欠揍。

  但就在这瞬间,杭清的脑子里突然又响起了一道提示音:“恭喜,任务完成。”

  不是还差五点吗?

  杭清呆了一下,几乎没能回过神来。

  关天从随从手中接过了青龙戟,转而将马鞭扔了出去。

  青龙戟划过地面,发出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声音。也将杭清的思绪拉了回来。关天已经朝钟槿炎走过去了,他的嘴角高高翘起,显然极为有信心。

  对于关天来说,这一幕是他期待已久的。

  关天并不大看得上钟槿炎,所以解决掉了小皇帝,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接近卓渔了。他可以留下钟槿炎的性命,但没有了皇帝之位的钟槿炎,绝不会再有机会得到卓渔。当初钟槿炎说,要将卓渔一辈子留在宫中,让他永远无法接触到卓渔。现在这话该对钟槿炎说了。

  关天嘴角勾起。

  出手——

  铮铮铁器响。

  杭清皱了皱眉,随即忍不住同情地扫了他们一眼。

  任务完成,那接下来等待着他的就该是死亡了。

  在这样的场合有很多可以死的机会,但以系统的尿性,多半是会让他死在关天的跟前。

  那厢的情况越发凶险……

  杭清知道,钟槿炎会敌不过关天,哪怕加上钟桁,也未必能顶事。

  关天呵斥了跟上来的亲兵。

  钟槿炎同钟桁也喝退了侍卫。

  他们此刻交手,并非单纯为了争夺权势,更多只是为了争夺卓渔。出于男人的尊严,自然不会让别人插手。关天沉下脸,手中的青龙戟杀气凛凛。钟槿炎和钟桁渐渐表现出了颓势。

  “呲啦——”钟槿炎被刺中了手臂。

  皇帝被刺中,侍卫们再不敢等了,若是今日钟槿炎出了事,他们这些天子近臣也不会有好下场,因而一个个不顾呵斥直接冲了上去。

  关天的亲兵们自然也动了怒,纷纷开始往上冲。

  那些官员们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豪情,也这样冲了上去。

  杭清站在最前面,就这样被生生撞了上前。

  “噗嗤——”又是一声响,清晰而微弱。但就是这样一声,却像是在所有人的身上都按下了暂停键,他们都顿住了动作。

  “阿卓。”关天的声音颤了颤。

  杭清低头一看,毫不意外的,那青龙戟刺中了他。

  还是无可救药的那种。

  钟槿炎喉中发出“咯咯”的声响,他颤抖着想要去扶杭清,却被关天推开了。

  杭清只来得及深深的,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关天,然后他的灵魂就被迅速抽离了这个世界。

  关天呆呆地蹲坐在那里,看着卓渔双眼合上。

  那一眼还印在他的脑海中。

  像是在说什么呢?

  那一眼真是关天这么久以来,所见过的最动人的一眼了。

  关天深深扎进了那复杂的一眼中。他是在说什么?是说,他对他原本是也有些情意的。

  可关天同钟槿炎之间的对立是天生的,卓渔为了那个深深放置在心中的姜容,所以救下了钟槿炎。

  关天抬起眼,冷酷地看了一眼钟槿炎。这个人,卓渔护佑了他一辈子,却半点长进也无。关天甚至有些厌憎姜容。为什么当初姜容会对卓渔那样好呢?如果没有姜容。卓渔便也不会一心照拂钟槿炎,直到今日付出了性命。

  关天指尖微颤,抚过了卓渔的面容。

  如果时间再久一些,卓渔会喜欢他也说不定。

  钟槿炎死死地咬住牙龈,他憎恶地看着关天。

  那一刻,钟槿炎几乎有着和关天一模一样的想法。

  卓渔救了他,卓渔一直将他放在心上,从未放下过……

  那么,如果时间再久一些,卓渔也许会喜欢他也说不定。

  “杀了他。”

  两个人异口同声。

  ※※※※※※※※※※※※※※※※※※※※

  钟槿炎:我觉得卓渔会喜欢我!

  关天:我觉得卓渔会喜欢我!

  钟桁:你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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