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十九章 袖珍火种即是异兽之心_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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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十九章 袖珍火种即是异兽之心

  第二百零三十九章袖珍火种即是异兽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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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走到篱笆前,举起剑。他高高砍向它,但当他的剑遇到荆棘时,尖刺收起,有月季绽开。

  ——引自《睡美人》英文版

  【又要去法师塔七层的魔法元素展览馆?】

  她记得,那是一个雪天。

  听到晚上的约会被再次取消,他在联络喇叭那头嘟嘟哝哝地抱怨:【行行好,大小姐,你完全没必要在计划即将执行的时候研究崭新的火焰魔法……】

  安娜贝尔拖过一叠资料,推去被自己写满的,拽来一张新的草稿纸,羽毛笔重重落下,在纸上洇出墨痕。

  如果他本精在这里,气恼的她一定还会瞪他一眼。

  【我们已经遇到那藤蔓一次。】她忿忿强调,【而那次我都没法用家族的火焰点燃它,只能无力挣扎——你不会忘了那东西嚣张的嘴脸吧?】

  【它只是力量变异了才没法被你的火焰点燃……而且那可是圣堂力量的一部分……放心放心,我确信,除了它,你的火焰能点燃法师界的一切,好不好?别宅在闷沉无聊的元素展览馆了,斯威特法师,我好不容易才预约到那家披萨店……】

  他拖长了音调,听着和学徒时代一样讨厌。

  斯威特法师有点被激怒了:【你当然不需要研究新魔法,布朗宁法师,那东西唯一怕的就是你的荆棘——但我才不想每次每次都被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殿下待在一边!只有尽快研究出新的火焰魔法,才能钳制——】

  【是,是,女王陛下。】

  【……你再阴阳怪气!】

  【是,是,你比我强。但斯威特法师,说实话,你根本不可能遇到藤蔓第三次……我会在它第三次袭击你之前解决它的。现在,行行好,晚上出来吃披萨?】

  怎么就不可能遇到圣堂力量第三次?

  万一呢?万一呢?

  ……这家伙就这么对她的魔法力量不信赖,明明马上就要离开干正事了还满脑子约会吃饭!

  安娜贝尔彻底恼火起来:【不去,不去不去不去,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你要吃自己去吃,反正我又不爱吃披萨!】

  【喂……】

  她用力切断了联络喇叭,气鼓鼓地重新拖过研究资料。

  那次突如其来的十字街遭遇战,那次不得不退到边缘保护自己,那次被对方鄙夷“区区斯威特的火焰,无法伤害我”——

  斯威特法师心里是塞着一口气的,对方那张倨傲鄙夷的脸她怎么回想怎么不快活,况且,她向他隐瞒了那次遭袭时那东西张狂的发言,竟敢说她是【充满泥沼味道的肮脏妓|女】——

  作为睚眦必报的斯威特,她必要用自己的火烧烂那东西的嘴才算解气。

  斯威特家族的火焰无法烧穿圣堂力量,她只好从根本的火焰元素下手,根据他对藤蔓力量的描述,试图创造出能直接分解、重创对方的火焰。

  既然火焰是精灵的弱点,那总有一种更强大的火焰,会是藤蔓力量的弱点。

  让安娜贝尔一举成为法师的魔法理论报告是“火焰魔法的区分性与其24种应用方法”——讲白了说,她很早就开始研究能区分对象的火焰,而她最初的研究目的就是“创造不会伤害精灵的火焰”。

  在自己的研究理论基础上,本以为这次创造只针对藤蔓的火焰魔法轻而易举,但安娜贝尔没想到,因为此次魔法创新要从难以下手的魔法元素开始,自己的进展依旧艰难。

  ……这无疑很令人恼火,因为她又一次鲜明认识到,自己就算变成法师也不是什么能熟练创造魔法的天才,每遭遇一个新领域,她就和读书时缩在图书馆咬笔头的雀斑女孩完全没有区别……想上一星期,也不一定能琢磨出最完美的答案。

  介于身边就有一个什么魔法领域都能分分钟玩出花的魔法天才(而且这天才还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就想拖她去玩),瓶颈期的斯威特法师火大得不得了。

  吼了他又挂断了喇叭让她心里生出了一点后悔,但只有一点点,她很快就重新因为艰难的研究进度烦躁起来。

  ……那天,她在法师塔第七层待到很晚。

  晚到看守展览馆的法师都下班离开。

  她郁郁地划去又一串不通顺的咒文。

  【喂,气包子。】

  ……因为郁气鼓起的脸颊被戳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抬起头,就发现不知何时托腮坐在她旁边的家伙弯着眼睛看她。

  他笑嘻嘻地收回手。

  【……又给我起新外号,巧克力脑袋,你是不是很闲?】

  【很闲啊,谁让我女朋友取消了今晚的约会,只好来戳这颗气包子玩。】

  安娜贝尔想瞪他,但他含着促狭笑意的眼神让她生不起气来。

  【……抱歉我刚才在联络喇叭里发火,你今晚去吃了那家披萨吧?我记得你念了一星期……】

  他耸耸肩,说当然当然,加了最大尺寸的披萨,吃了最喜欢的意式腊肠口味,还加了两份培根碎,收到服务员小姐姐抛媚眼。

  她的火立刻又被挑起来了,又出手锤他。

  他故意扬声说哎你怎么这么不温柔,不像那个漂亮的服务员小姐姐……

  哪怕知道这混蛋是嘴花花,但她心里更加不痛快,和他吵了好一会儿,然后赌气拿起包包离开,才不要为了他的计划继续待在元素展览馆。

  可不知怎的,与他吵过一架、抱着枕头气鼓鼓睡着后,第二天她就从争吵内容得到了灵感,豁然开朗,重新紧锣密鼓地投入新魔法的研究里。

  被晾在一边的他只好一串串给她发信息,好话歹话说了一箩筐,她才松口答应第二次约会,但要求是“不准动手动脚”,于是从见面开始那家伙就一脸不爽。

  她才不管他,该吃吃该玩玩,晚上他送她回公寓的时候手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往下摸,她就板着脸撒谎说自己来大姨妈。

  【……你的生理期明明是27天后!别以为能糊弄我!!】

  【被你气到内分泌紊乱。哼,不行啊。】

  【……】

  【手拿开,不准做。】

  【……】

  【摸也不行,拿开。】

  【……】

  他气冲冲地咬她,她不甘示弱地回咬,结果双双被咬破了皮,闹得不欢而散,上班时只能不约而同的“哈哈哈”对同事尬笑,撒谎说是家里的熊/兔子发癫。

  像两个笨蛋。

  但数个星期后,他离开之后——

  安娜贝尔才从展览馆的女法师不经意的提起里知道,他那晚根本没去任何披萨馆,法师塔正式下班的六点整,就静静坐在了她身边。

  大抵是因为自己一直没注意到,他觉得自己的等待有点丢脸,所以随口编了吃披萨的瞎话。

  结果就此惹恼了她,连续吃了好久的亏,更拉不下脸解释清楚。

  ……这么小,这么小的小事上也要对她说谎,天生的大骗子,没救了。

  一直都是这样。

  当催动那份崭新的、亲自研究出来的元素火焰魔法,看着媲美月光的白焰彻底照亮异兽惊愕的脸时,安娜贝尔想,一直都是这样。

  最绚烂的魔法天才,最愚蠢的男朋友。

  ……她真想再次骂他一声笨蛋。

  但,惊愕之后,他幽绿的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怒火。

  ……还没醒来吗。

  她加速念动咒语,试图让那白焰烧却他身上更多更多属于恶意的圣堂力量——他低低咒骂了一声,安娜贝尔猜这是因为他想催动荆棘来绞死自己,却发现自己的荆棘和在梦中时一样不听使唤。

  安娜贝尔毫不怀疑此时的异兽能下手杀她。

  与一无所知、只能相信兄长的洛莉不同,安娜贝尔深刻参与过洛森的计划,之前还完全推出了他目前的状态——如果她的推测没有出错,此时完全降临在现实的异兽,只是一副被圣堂力量彻底污染的躯壳,布朗宁真正的自我意识被掩埋在梦境深处的某个地方。

  也许他还在努力呼吸,又也许他终于放弃了挣扎,但无所谓,她会亲自把他拉出来。

  如何把他拉出来?

  烧毁这布满恶意的躯壳,在他杀死自己之前。

  璀璨的白焰让异兽的瞳孔完全竖起,脸上浮现出野兽般的凶意。

  安娜贝尔侧颈上的齿痕还在隐隐作痛,往日深入骨髓的了解在这一刻化为了对敌人完全的预判——

  他会在下一秒放弃荆棘,伸手掐住她的咽喉,用锐利的晶石撕碎她。

  那么,她就要抓住这一秒——

  狠狠拔出之前插在异兽胸口的法杖,挥向了发间布满结晶的右角。

  “给·我·醒·来!”

  异兽瞳孔一缩,右耳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意。

  它狠狠甩开安娜贝尔,稠密的荆棘从四面八方扑来,但再次于接触到她皮肤时,下意识收起尖刺。

  安娜贝尔则抓住时机,在半空中迅速施咒调整方向,再次挥舞白焰烧向了它,不遗余力地抽打法杖。

  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右边的耳朵这么痛,可恶,它真想用荆棘绞死这女人,但为什么荆棘不听使唤——这可恨的人类——可恶,痛,痛,好痛——

  它捂住了被白焰点燃的右角,像是畏惧什么似的往后退了退。

  安娜贝尔看见他的眼睛淌出泪来。

  她的法杖下意识一顿。

  “……布朗尼?”

  异兽抬头,流泪的眼睛依旧一片漠然。

  它冲她森冷地笑了笑。

  ——不,不对!

  这片刻的迟疑,异兽迅速伸手,尖锐的结晶在指尖闪烁,撕向安娜贝尔的咽喉——

  避无可避。

  她是绝对无法战胜他的速度的。

  那么,依靠对他的预判……

  在这一刻,安娜贝尔咬紧牙关,直接折断了自己的法杖,高声念动咒语,直直迎上尖锐的结晶——

  这笔直的攻击方向让异兽迟疑了,它略略后撤,撕裂她咽喉的手拐了一个弯,打算先扯下她的胳膊,杜绝她施法的可能。

  哈,赢了。

  安娜贝尔短促地笑了一下,无视尖锐的结晶,咒语引动空气都燃起白焰,而最高温的带着火焰的双手死死抓向了它的右角——

  “滚啊啊啊啊啊啊!”

  汹涌的恶意与杀意彻底满溢出来,荆棘都忍不住痛苦地蜷缩、卷曲,浪潮般的黑色从异兽身上爆开——

  安娜贝尔被这恶意组成的巨浪猛地推到树干上,后脑勺一痛,失去了意识。

  ……不仅仅是她,在这一刻,森林上空决斗的两位法师,森林边缘吐火的龙与两位学徒,圣堂遗址踉跄着爬起身的洛莉,恒温箱里的咪咪——

  从破碎容器里涌出的恶意吞没了一切。

  ……圣堂力量千百年来积累的所有、所有负面,拉扯整座森林离开了现实,彻底陷入最黑暗、最黑暗的梦境里。

  意识光是陷入一分钟,就会体验死寂。

  意识光是陷入一小时,就会修改记忆。

  意识倘若陷入一整天,就会模糊认知。

  杀死了无数生命,吞噬了无数生命。

  【……母亲……】

  【不要……禁闭……】

  【父亲,父亲,求……】

  【……只有连书都看不懂的蠢材,才会坐在图书馆。】

  【谢谢你的生日礼物,卡尔……蟑螂啊啊啊啊啊!】

  【痛,好痛,好痛……】

  【莎娜不适合再担任您的助理。她是在卡尔少爷的床上被发现的。】

  【怎么连这种咒语都背不会……你真的是斯威特家的继承人?】

  【控制,安娜贝尔,控制,你父亲永远不会控制不住火焰……】

  【废物。去,反思你自己。】

  【……我们不再是情侣,没有任何关系,安娜贝尔·斯威特。我不会再亲吻你,再拥抱你,因为我不再喜欢你。现在,如果你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被恶意所吞噬的第一秒,安娜贝尔就尖叫着从昏迷中醒来。

  被恶意所吞噬的第二秒,安娜贝尔捂住自己阵痛的脑袋。

  被恶意所吞噬的第三秒,绝望铺天盖地,每一次掺杂痛苦的过往都被无限放大、放大、放大……

  被恶意所吞噬的第五秒,安娜贝尔濒临崩溃。

  想死。

  想死。

  好想死……

  遥远的、最深处的、不知从哪份细微、细微的碎片里,传出某位长辈沉郁的叹息。

  【你们明白了。所以,怎么忍心让他浸泡在最深处,挣扎整整七天?】

  某只抱着细微碎片、发现它再无生机的女精灵温柔地笑笑。

  【对啊。不忍心。】

  于是,她的残魂也彻底化作碎片,和那枚洁白的碎片一起,在梦境深处合拢——

  微细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的白色月光再次亮起。

  那光让安娜贝尔的意识恢复了一瞬。

  ——下一瞬,她立刻睁大眼睛,念动咒语,猛地拍向手臂——

  光熄灭了。

  ……但手臂被烧灼的疼痛、血液汩汩淌下的温热感,让安娜贝尔清醒过来。

  “哈、哈、哈……原来……”

  这就是,他意识沉睡的地方吧。

  她甩甩脑袋,甩去那些如影随形、在心中不断重复的黑暗情绪,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今天之前,如果有人告诉安娜贝尔,负面情绪可以轻易击溃一个斯威特,她一定会用看傻子的眼光看他。

  ……但,原来,被放大的绝望,这么可怕。

  别说动作。

  浸泡在这里,光是呼吸,都很艰难。

  心底深处随时随地都在尖叫着,让她放弃,让她自杀,让她就此躺下,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睡到不知今夕何夕……

  安娜贝尔晃了晃身体,太可怕了,这地方让她踏出一步都很艰难,通过失血保持的清醒理智如同微弱的烛火。

  但……

  真正的布朗宁,就沉睡在不远处吧。

  我记得的。

  那张地图。

  醋栗水潭在黑暗中的位置。

  刚刚,我被恶意推开时,撞在了最边缘的枫树上。

  所以、所以……只要向这个方向走……大约……900米……

  就能见到……

  安娜贝尔迈出一步。

  ……等等,往哪个方向走?

  从未体验过的,完全的黑暗。

  空旷,死寂,别说方向,连自己在做什么都无法辨别。

  绝望的情绪再次扩大,她忍不住流下泪来。

  【父亲……母亲……别……】

  【帐篷好大……好黑……】

  【……别丢下我一个人。】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安娜贝尔迈出第二步,摇摇欲坠。

  她只好缓缓蹲下身,趴伏到地面,摸索那些切实存在的泥土与落叶。

  行走带来的绝望感太可怕。

  她只敢爬动,这样才能切实触及什么,按捺下心底随时可能失控的恐慌感。

  【不要……不要……这里好黑……好黑……】

  【没有东西可以抱吗?】

  【没有东西可以抱抱我吗?】

  “给我闭嘴!!”

  安娜贝尔用受伤的手臂重重锤向地面,撕裂般的痛感让她重新恢复了一些理智。

  她急忙趁机往前爬动了好几步——

  “嘭!”

  手指,碰到了什么东西。

  安娜贝尔高声喝道:“谁?”

  “……咳咳,咳,是我,斯威特,别杀人,我身上没法杖。”

  安娜贝尔一愣。

  这声音是……

  “啪嗒。”

  黑暗中,亮起了火光。

  捷克·乔治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举着那枚被打开的袖珍火焰喷|射器。

  “嗨。”

  他听上去虚弱得下一刻就要昏厥:“在这黑暗里跑这么远真是要了我老命,你们这帮麻烦的贵族女人……”

  安娜贝尔惊愕地看着捷克,甚至都想不起去询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你在黑暗中……穿越森林,跑到了我这里?”

  捷克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你不知道,斯威特,黑暗扩散开的时候,大家都像疯了一样……我先扑过去敲昏了试图自杀的薇薇安和尤莉卡,再重新跑过来的。校长和德里克法师看上去还能撑一会儿……我顾不上他们,就先过来了……你跑得可真够远,真够偏僻,我都快断气……”

  开什么玩笑?

  这种黑暗?

  这种溢满恶意、会无限放大绝望感、让她连一步路都迈不动的黑暗?

  捷克能在这里面……跑?

  “斯威特,别用见鬼的眼神看我。”

  捷克说:“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从没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和背景一长串黑深残的你们不同。我……咳,用我哥们的话说,傻人有傻福。”

  【你说捷克?那家伙很单纯。……是非常幸运的、健全长大的人类。所以我们才能成为朋友……你不知道他心思多简单,哈哈。】

  溢满恶意与绝望的黑暗。

  承受过的越多,背负过的越多,越无法在这里生存。

  安娜贝尔有些愕然地瞧着他,却听捷克继续说:“但你可真厉害……竟然还能保持理智……我以为你会是这里面第一个自杀的,你们斯威特家……啧……要不是薇薇安按住了尤莉卡,她能第一个抹脖子……咳,咳咳……我也……太困了……”

  但到底,过于单纯、没经历过负面的家伙,是没有意志力抵御黑暗梦境带来的困意的。

  “这个,拿好。她们要我交给你。……拿好啊,斯威特。”

  他终于完成任务,将那枚银光闪闪的,火焰喷|射器放到了她的掌心。

  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沉沉睡去。

  “……谢谢。”

  安娜贝尔打开小巧的喷射器。

  火光。

  ……如此亲切,如此熟悉。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拿着这枚小巧的魔法道具,驱散那些欺负他的小精灵,照亮黑漆漆的树洞看见伤口,意识到生命与爱的重量。

  也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偷走了这枚小巧的魔法道具,点燃害怕的圣堂阴影,烧出了逃跑的路线,奋力找到自由的未来。

  安娜贝尔直起身,重新从地上爬起,迈开脚步。

  她是个骄傲的斯威特。

  有火,就能前行。

  但,她又不仅仅是斯威特。

  此时燃起的火焰不是什么家族象征,什么家族权柄。

  【以繁星为其火花,以月亮为其火种,隐匿在不可见的黑暗之中。】

  安娜贝尔摇摇晃晃地走完了自己的最后900米。

  她背挺得笔直,手臂上淌下的血早已点亮了左手中指的月季戒指。

  但因为正直直看着前方,安娜贝尔毫无所觉。

  最终,她迈开一步,感到自己猛然失重,跌入水里。

  她没有挣扎。

  走到这一步,实在没力气挣扎。

  ——腰间的那枚幽绿石像滚入水潭,水面响起一圈圈涟漪。

  ……涟漪之后,慢慢爬升而出的幽绿色荆棘,将她从水中托起。

  安娜贝尔咳嗽起来,那一瞬间呛水带来的窒息感几乎让她精疲力尽了。

  她想伸手摸摸乖顺盘踞在这里,等待她到来的荆棘,它们真的听话极了,就像梦境中那只小精灵——但此刻,安娜贝尔连眼皮都无比沉重,抓紧手里印着as缩写的魔法火焰喷|射器是最后的力气。

  但是,还不可以睡。

  没有抱抱熊,她还不可以睡。

  安娜贝尔轻声命令:“……带我去见布朗宁……”

  荆棘停顿片刻,像是犹豫了一下,因为她身上的伤痕,也因为她此时绝不能再下到水底的虚弱。

  可安娜贝尔虚弱地补充:“拜托……”

  荆棘收拢着捉住她脚踝、试图将她往岸上拉的动作停止,它们缓缓退开。

  毕竟它们只是刻下了照顾她、顺从她的本能,不知道该如何驳斥她。

  安娜贝尔重新沉入水潭。

  水底,盘踞缠绕的荆棘为她轻柔地打开尖刺,创造出能牵动她的水流,将她一点点下拽。

  □□在水底熄灭了。

  但安娜贝尔中指上的戒指接过了这场照亮黑暗的接力赛,戒托上那枚月季状的晶石持之以恒地发出微光,比月光、火焰都要微小、虚弱,是深深的、漩涡般的绿色。

  月光,火焰,最后是月季。

  她意识模糊地看着戒指,虚弱地笑了一下。

  这可真是布朗宁式的童话梦境。

  如果这是童话梦境……那……终于……这次……

  胸口中的氧气逐渐耗尽。

  所有的荆棘也在这一刻为她全部打开。

  安娜贝尔看到了沉睡在最底部的精灵。

  肩膀上漫出的血像火焰一般拖拽在她身后。

  这一次……我才是……

  拯救睡美人的,王子殿下。

  哈。

  赢啦。

  她伸出左手,戒指穿过他的尖耳。

  【喂。醒醒。】

  安娜贝尔低头,把最后一份呼吸印在了洛森的唇上。

  【醒醒,我们回家啦。】

  她的意识彻底消失,倒向了他的肩膀。

  而洛森·布朗宁的手下意识环住她的腰,接着,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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