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众望所归_长公主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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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众望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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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了众人一片心意。”贺卿合上又一本奏折,调侃地看向顾铮,“玉声当真不想要封赏?大势所趋、众望所归,我便是给你封赏也无妨。”

  “臣想要的封赏,只怕殿下给不了。”顾铮也含笑配合她。

  “哦?却不知玉声想要的是什么?”贺卿挑眉。

  顾铮故意凑到她耳边,低声笑道,“臣想为内子求一个诰命。”

  贺卿脸一红,没想到话题最后又转回了自己身上。这才真正是朝廷拿不出来的封赏,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可公之于众。

  不过,贺卿微微挑眉,“玉声是不是弄错了?就算要封赏,也该是因我而赏你才是,驸马爷。”

  从身份上,贺卿是君,顾铮是臣,所以如果两人的关系当真公开,也该是顾铮因为贺卿的缘故被封为驸马,而不是反过来。

  “这称呼不错。”顾铮笑了起来,低声问道,“不知殿下今晚是否要召臣侍寝?”

  “咳!”贺卿呛了一下,朝他瞪眼,“青天白日的,玉声说什么胡话呢?”

  顾铮为自己叫屈,“这是臣的真心话,一个字都不曾改过,还望殿下明鉴。”

  说笑了一阵,两人才把注意力转回眼下这件事情上来,贺卿将桌上的奏折拿起来,往旁边的盒子里一丢,对顾铮道,“这些你拿回去吧。”

  顾铮也收起了脸上轻松愉快的笑意,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但这一天,他回到家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沉重,将前来拜谒的属下都召集到了一起。

  “我与护国大长公主殿下之争,不是意气之争,不是权势之争,而是理念之争,政见之争,希望诸位能谨记这一点。”顾铮说完,命人将那盒子拿了上来,打开,里面是两摞厚厚的奏折。

  虽然顾铮随即就合上了盖子,并没有打开里面的奏折,也没有让众人认领的意思,但所有人都明白,那应该就是他们这几天上的折子了。

  顾铮又道,“归根到底,朝堂上的争执,都是为了我大楚长盛久安。所以我会质疑殿下的决策,但却不会因此而对她本人产生什么看法,希望你们也能如此。”

  众人点头应是。

  但虽然顾铮这么说,他们却都可以想象,贺卿将这些奏折交给他的时候,说的话必然不会太好听。

  站在这里的都是人精,虽然顾铮自己说得好听,可是实际上两人之间对立的关系却是不可能改变的。贺卿借机发作,必然给了他没脸。他在贺卿那里受了气,转回来迁怒其他人,也是正常的。

  所以众人表面上纷纷点头应诺,至于心里的想法,那就只有自己清楚了。

  只是看这样的情形,封赏之事,应该是不能再提了,许多人心下不免惋惜。毕竟在朝堂上走到高位,每往前一步都是非常困难的,不但要有功劳,还要看机缘,错过了就未必再有。

  第二日,已经请病假在家休养了几个月的姚敏突然回到了政事堂,正式销假,再次开始接触国事。

  这一在所有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举动,很显然又让朝堂产生了不小的波动。政事堂里就那么几个人,代表着几方的利益,姚敏身后也有自己的势力,他一回来,免不得又要上演一场博弈。

  然而这还不算完,姚敏一回来,平章事刘牧川就又一次递上了辞呈。这一次他的态度十分坚决,递上奏折的同时就称病在家,不再上朝,用这样的方式向贺卿表态。

  他的离开,已经不可避免了。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在接下来的两个月中,贺卿和刘牧川一个挽留,一个坚辞,如此往来了四次,刘陌川第五次上了辞呈之后,贺卿终于允了他致仕的奏折,这个级别的老臣致仕,加恩封赏自不必说。

  这位老臣终于达成了自己的心愿,在一片和平之中功成身退,保全了晚年的荣华富贵。

  在将工作都交接完毕之后,他没有在京城停留,而是立刻启程赶回家乡。以后如无变故,他应该就会留在故乡安度晚年,不会再到京城来,更不会牵扯道朝堂斗争之中了。

  在这个时候退走,固然有不少人对他的这种选择表示不解,但更多的人心里却很羡慕他的这种际遇。

  自古伴君如伴虎,站在这个位置上,就更容易动辄得咎。纵观历朝历代的宰执们,被罢相,被贬官乃至被捕拿下狱,抄家灭族的不知凡几,能有好下场的并没有几个人。虽然到了本朝,士人的地位大幅提升,官员获罪被杀的情况已经很少,但能从宰执的位置上退下去,得到善终的重臣也寥寥无几。

  刘牧川挑了个好时候,所以才能全身而退。

  不过唏嘘感慨过后,还是要继续眼下的蝇营狗苟。

  所以在刘木春离开之后,朝臣们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政事堂里。他是平章事,也是政事堂之首,文官之首。政事堂可以有缺额,单薄这个位置确实不能空缺的,必须要有人填补上去。

  顾铮终究是要更进一步了。

  唯一的悬念是他能走到哪一步。

  按照常理来说,政事堂的晋升,是依照入阁先后顺序,也就是资历来排的。刘牧川之下,顺位应该是同平章事姚敏,由他递补理所当然。

  但现在,姚敏的竞争对手是顾铮。他的晋升之道,从来不能以常人而论,何况如今又有大功劳,在朝堂上把其他人都压得喘不过气,论起来,顾铮的赢面还要大一些。

  所以眼下是两人共同竞争一个位置的局面。到这个时候,顾党的官员们也终于知道顾铮之前为什么要约束下面的人了。

  什么封赏都比不上在政事堂更进一步,成为实际上的掌权人,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于是前不久才刚刚被敲打过的众人又立刻鼓噪起来,纷纷上书,要求贺卿不要拖延,尽快将人选定下,以安人心。另外,刘牧川一走,政事堂就空缺出了一个位置。

  原本政事堂是满员的,但上回赵君原跟贺卿因为任用女官,将来或许还会从官员子女之中挑选女官一事起了争执,愤而辞官,就只有四人了。如今走了刘牧川,就只剩下三人,最好还能再递补其他人入内。

  这不是政事堂递补一两个人的事,这一两个人挪走了,他门的位置又要人来填补,如此层层调动,许多人也就有机会在这场变动之中分一杯羹了。

  贺卿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很快下旨将姚敏递补为平章军国重事,顾铮则是接手了他的同平章事职。

  这个结果令不少人暗暗叹息,但却不出乎他们的预料。

  贺卿明显是要压一压顾铮,之前姚敏病重,她非要留下刘牧川时,就已经有了端倪。如今既然还有其他人选,自然不会让顾铮一步登天。何况论资排辈,他的确比不上姚敏,能比的只有功劳和圣眷,而他跟贺卿的关系不和,人所共知。这种圣心独断的事,自然也就很难胜出了。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顾铮其实是跟贺卿商量过的。

  一旦真的走到了首相的位置,两人之间的关系必然会发生变化,矛盾也会更尖锐。虽然当下,满朝上下对他们的关系已经有了这样的认识,但事实上,只要上面还有人顶着,就还有缓冲的余地,对他们来说会更好。

  反正过了针尖对麦芒的敏感阶段,姚敏在顾铮的劝说之下结束病假,对此也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想来可以适应良好。

  而后就是递补入政事堂的事。

  朝臣们原以为贺卿不会同意。政事堂这样的位置,常年缺额才是正常的。多一个人,就会多出一方势力,多出几分权重。当初贺卿将梁嘉之等人提拔起来,让他们进入政事堂,也是不得已而位置。

  当时她想要带着小皇帝御驾亲征,必须争取足够的支持。

  时移世易,她现在在朝堂上早已站稳脚跟,说一不二,自然不需要再多一个人来掣肘自己了。

  但贺卿却同意了这个提议,不但同意了,还直接表示递补两人入阁,让政事堂尽快主持廷推之事。

  在高级官员的任用上,吏部和政事堂有提议之权,而贺卿有实际上的决策权,这是成例。所以贺卿不会过问他们怎么选人,而是由政事堂率领百官廷推,最终选出几个候选人。而这份名单送到贺卿面前,她就要从中选出自己看中的人选,不能选择名单之外的人。

  看似彼此都受到限制,但却更符合贺卿的标准。

  这种方法选出来的人,不是以任何一个人的好恶来决定,即便选不出贤才,通常来说也不会选出无能之辈。

  果然,最后被递补入阁的,是兵部尚书黄鹏正,吏部尚书张安国。

  没办法,谁让今年西北和海上都打了两场大胜仗,太过耀眼呢?虽然火器是顾铮督造,但是也绕不过并不和将作监,何况水师训练、西北军队日常管理等事,就是兵部的功劳了。

  至于吏部,这是六部之首,本来就更容易出彩。何况如今新设立了三个市舶司、外交部、图书馆,也都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户部尚书肠子都悔青了。

  原本他也是有机会的,红薯,这是多么大的一份功劳!只要推广成功,那是万家生佛的千古事业,入阁拜相不过转瞬之间。结果他却没能争取到这个机会,最后功劳一半贺卿自己领了,另一半则是黄修拿了,他们户部不过跟着做点儿辛苦活,什么都没捞着。

  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户部尚书,以及看到他这番反应的人们,已经在心里下定决心,往后贺卿决定的事,他们必然不会阻拦,还要主动推行。否则偌大个朝廷,人才辈出,若不能跟紧贺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渐渐被淘汰了。

  ……

  这件事沸沸扬扬的闹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终于安定下来时,也就快要过年了。

  朝廷封印,开始准备新年的祭祀及各项典礼。

  本来这些仪式,贺卿是不太想参加的。虽然在更多的人看来,能够参加祭祀,乃是一种殊荣。但在贺卿看来,则是费时费力,大冷天的在外面站上一整日,又累又饿又冻,不过是做表面功夫罢了,她身为监政的大长公主,并不是非要参加不可。

  但是因为今年发生了太多事情,有太多的内容要祭告祖宗,所以朝臣们便提议她也参加。

  顾铮自然提了反对的意见,同样是顾虑到贺卿的身体,觉得她既然没有上位的野心,大可不必在这上面做功夫,不过是去受罪罢了。可惜这个提议并未被采纳。

  所以到时候,会由贺卿带着小皇帝走遍所有流程。而为了祭祀之事,内功局那边给贺卿赶制出了几套衣裳。

  但最终这些衣服都没有用上,因为礼部也为她准备了祭祀服。

  按理说公主是没有这些东西的,所以为了祭服的仪制,礼部也上下也是吵了几天几夜,最终因为时间紧张,才暂时定了一个,后续则要等到祭祀结束之后,再重新商议。

  之后又加班加点的赶制,才在祭祀之前做好送来。

  “太华丽了。”展开这套衣裳的第一瞬间,贺卿就忍不住说道。

  “毕竟是一年才有一次的大祭,隆重一些也是应该的。”张太后在一旁道,“何况殿下的身份本来就该穿这些,是平日里太过素净的缘故,才会觉得这衣裳过分隆重了。”

  贺卿摇头道,“还是难免有些不习惯。何况即使是祭祀,陛下才是主角,我不过在旁护持,穿什么都不打紧。”

  “殿下万不可这样说。”张太后道,“如今大楚发生的这些变化,哪一项不是出自殿下的手笔?殿下为大楚立下赫赫功勋,就是列祖列宗面前说起来,那也是有数的功劳了。这些东西本就是你该受着的,你若这般妄自菲薄,倒让其他人惶惶不安了。”

  她说到这里,又笑起来,“何况毕竟祭祀大典,合该庄重些,殿下这么想就是。”

  贺卿也跟着笑道,“也罢,那就依娘娘的意思。”

  这样说着,她又看了一眼挂在架子上的祭服。她觉得这套衣服太过庄重,并不单是因为用料好做工细,更是因为上面绣的图案,乃是三爪金龙。

  自古以来,龙凤都是皇室的图腾。男子用龙,女子用凤,其华贵隆重,正好衬托皇室的威严,是再怎么辉煌都不为过的。若只是衣裳华贵,只要是在这个范围之内,贺卿也能接受,可礼部给贺卿准备的衣裳上却绣上了龙。

  贺卿自己怎么想且不论,只怕张太后看见了,会以为这是她的意思。毕竟按常理来说,如果没有她授意,下头的人怎么敢做这样的东西?

  三爪金龙虽然不算逾制,可穿在一个女子身上,着实有些匪夷所思。一旦张太后误以为这是出自贺卿的授意,则必然会怀疑她是否已经滋生了某些不该有的野心,才会在祭祀典礼上使用这样的图腾。

  可事实上,在这件事情上,贺卿着实冤枉。她甚至不知道礼部商议过这件事,也没想到他们会做了衣服送进来。因此看到这图案之后,才会对着张太后一番解释,是表决心的意思。

  这边应付完了,那边也要让人去问问,查一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最后的结果叫人哭笑不得,这里头没有任何阴谋,只是因为贺卿做的事情太多了。可以说是为整个大楚改头换面,把这辆已经日薄西山、眼看着渐渐走向衰败的大车重新修整好,装上新的轮子,承托着它继续在康庄大道上一路狂奔。

  这些东西,只要放下偏见,有识之士都能看得清楚。

  而对于这样一个人,他们也不吝表达自己的敬意,即使她是女子,但身为皇室成员,身为皇帝加封的护国大长公主,使用三爪金龙的图腾并不算过分,不过与亲王平级罢了。

  这是所有人对她所做贡献的认可,说起来也算是好意,实在是叫贺卿无话可说。

  倒是顾铮听说了此事之后,随口道,“我倒觉得,这衣裳该穿。”

  “怎么说?”

  “阿卿总想着要避嫌疑,不能表露出这方面的任何意思,可是太过小心谨慎,有时候却更叫人狐疑。”此时两人在宫外的私宅里,所以顾铮和贺卿靠在一起,握着她的手道,“你想想,你什么都不图,纯粹是为大楚的将来而操心,这些话你信,我也信,可说出去,外面的人有几个能相信呢?”

  贺卿若有所思。

  顾铮理了理她鬓边的秀发,又道,“这般大公无私,挑不出任何破绽,反倒叫人不安心了。适当的骄纵一些,享受一番,露出众人都能看见的弱点,反而能令大部分眼光不长远的人安下心来,知道殿下有所求,但不是他们所想的那个。”

  贺卿思量了半天,也不得不承认,顾铮的说法是有道理的。一个人太过完美无瑕,就会显得假,也会叫人觉得掌控不住,因而不安。

  所以自曝其短,在这种时候是很有效的。

  这种与人相处的细节,她就是不去在意也没人能说什么,但既然想到了,稍微配合一下也无妨。

  但顾铮的话还没有说完,“何况,殿下若想将大楚打造成你心中的那个盛世,便不该计较这些许的僭越。”

  贺卿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心头大动,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转头去看顾铮。

  顾铮也微笑地看着她,“朝廷还规定商人不能穿绫罗绸缎呢,但你见市面上哪一个商人真的遵守?坐拥万贯家财却不叫他享受,若是严格执行,这天下只怕早就乱了。我记得殿下说过,这世间的礼仪规矩,是一直在变的,不可拘泥。怎么如今,你自己倒是拘泥起来了?”

  这番话可谓是说到了贺卿的心坎里。

  人类不懈努力的动力到底是什么?在贺卿看来,就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具体到现实中,就是权势名利,钱财美色,一切能够让自己舒适的东西。

  所以规定只有一部分人才能享受这个,其他人不行,本身就是一种阻碍。因为在这个规则下,处在下方的人,是没有打破规则,晋升上层的机会的。

  但贺卿想要的世界,却是普通人通过努力,就可以打破阶层壁垒,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本来就是最大的“僭越”。

  如果她今日拘泥于一个图腾能用与不能用,反倒是把自己给框住,忘记初衷了。

  “玉声说得对。”贺卿深吸了一口气,“多谢你提醒,否则我却是要本末倒置了。”

  作为大楚最尊贵的几个人之一,她应该竭尽全力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对,这样才能为天下人树立起榜样。

  顾铮微笑地看着贺卿。

  一直以来,贺卿的装扮都偏向素淡。但顾铮很清楚,那不是因为她不喜欢绫罗绸缎和金银首饰,而是因为心有顾虑。但他不希望贺卿抱着这种顾虑,更不希望贺卿一直保持着出世的姿态。

  对于贺卿从前被封的那个无上慧如真师,虽然如今已渐渐没人再提起,但顾铮很清楚,在贺卿心里,这个身份还没有过去。

  即使是两人已经互许终身,订立鸳盟的现在。

  所以,他希望贺卿能够在这些事情上放开一些,不要总是自己给自己画一个圈束缚在里头。

  见贺卿若有所思的样子,顾铮便含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除了咱们成亲那天晚上,平日里我还未曾见过阿卿这般盛装打扮。那衣裳不知如何华贵,不如回头拿到这里来,咱们私底下穿上看看,如何?”

  既然要打破规矩,那就要敢于挑战它,这未尝不是一种方式。

  “好不正经的话!”贺卿红了脸,“这是你一个政事堂同平章事该说出来的话吗?”

  顾铮道,“此刻殿下只别把我当成同平章事来看便是。作为丈夫,想看看妻子盛装华服的装扮,这总该不过分吧?”

  贺卿说不过他,心里也觉得这样并无不可,于是最终还是设法把这套衣服带了回来,在顾铮面前穿了一次。

  或许真的是因为平时太少这样打扮反差太大,以至于顾铮的确是被惊艳到了。这一天晚上他格外冲动,折腾得贺卿有些无法招架。

  说起来,从两人在一起到现在也有半年时间了。但顾铮好像半点冷下去的意思都没有,仍然像是刚在一起时那样,时时刻刻都想缠磨在一起。贺卿有时觉得不胜其烦,更多的时候又觉得这样的顾铮真是可爱,所以就算有时候他提出的要求有些过分,贺卿也不忍拒绝。

  不过要她穿着这件祭祀礼服行敦伦之礼,到底还是过分了些。且不说这是祭祀用的服装,就说这衣服还没用过,万一弄脏弄坏了,她要如何跟礼部的大臣们解释?

  顾铮听了这话,不由调笑道,“既如此,那就先记在账上,等祭祀结束之后,殿下总无话可说了?”

  这种类型的衣服往往只穿一次,下一次大祭的时候又会做了新的来,所以等今年的祭祀结束,这套衣服也就不会有需要在人前穿的时候了,怎么糟蹋都行。

  不知道是不是被顾铮所描绘的场景所刺激,贺卿也觉得今晚格外的敏感,顾铮所给的一切情绪她都能感受到,中途甚至一度晕死过去,把顾铮吓了一跳。

  云收雨散之后,两人依偎在床上说话,顾铮时不时转头在贺卿脸上落下一个轻吻。

  不过吻着吻着,贺卿忍不住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疑惑道,“玉声今日没有刮胡子?有些扎人。”她脸上的皮肤比手上要嫩得多,胡茬一扎上去,有种刺刺麻麻的痛感,贺卿怀疑自己的脸颊已经红了。

  顾铮自己抬手摸了一把,道,“我最近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把胡子留起来?”

  “怎么忽然想到这个?”贺卿十分意外。

  顾铮含笑道,“大概这样会显得沉熟稳重一些?”

  在这个时代,男人们的认知还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留胡子是稳重的代名词,表示这个人已经成熟了,所以大部分男性结婚之后就会开始蓄须。而面白有须,也是美男子的标配。上了年纪却还没有胡子的人,只有宫里的太监。

  顾铮虽然不在意人言,自身不留胡子的形象也同样是京城远近闻名的美男子,备受世人追捧,但他自觉已经成家立业,如今又晋了同平章事的位置,所以便开始考虑起这个问题来了。

  贺卿对此有些意外,她坐起身来,盯着顾铮的脸端详了许久,想象了一下他留胡子的样子,觉得或许能增加一点新鲜感。但或许是受到后世审美的影响,她又觉得男性的毛发过分浓密,对女性不太友好,尤其是亲密的时候。

  最后,她勉为其难地道,“若只是留一点也罢了,虬髯长须还是算了吧?我实在欣赏不来。”

  顾铮大受打击,摸着略微发青的下巴问,“不好看么?”

  贺卿摇头道,“好不好看我不知道,但你留了胡须,就不许亲我了。”

  “那还是算了吧。”顾铮只好放弃,“我明日就刮。”跟胡子比起来,当然还是自家娘子更重要。

  反正现在宫里已经没有太监了,就算不留胡须也不至于会被误会,而且,以顾铮在大楚的身份地位和号召力,或许还能够引领一场不留胡须的新风尚呢?说不定再过上几十年,不留胡须便会成为主流认可和欣赏的美。

  新年大祭几乎忙了一整天,贺卿自己倒也罢了,毕竟是个成年人,即使是在冷风里站一天,忍忍也就坚持下来了。可小皇帝才多大,也要受这种非人的折磨。贺卿心疼,索性替他省略了一些不重要的流程,让他可以中途休息一阵,自己顶上去。如此,到底是吧这一天对付过去了。

  不过虽然程序冗长,礼仪复杂,但当贺卿在太庙里跪下来,给列祖列宗念贺表的时候,心里却也不是不激动兴奋的。

  历朝历代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女子不可进出此地,但众人却都一向默认是如此,贺卿因为身份特殊,打破了这个不成文的规矩,也算是为女子开了有一条新的规矩,往后或许潜移默化,这种陈规陋习会渐渐改掉。如此,想来这场祭祀还算是有意义。

  这几年虽然国内十分太平,气候风调雨顺,但因为一系列的新政策,需要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朝廷的假期反倒越来越短。以前还可以休息到元宵节,现在过了初六就要开印。毕竟春耕在即,有太多的事情要忙碌,耽搁不得。

  不过事情虽然又多又杂,但也基本都有成例,所以杂而不乱,处理起来耗费时间,需要耐心,倒算不上困难。贺卿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工作强度,几方兼顾,竟也游刃有余。

  虽然朝堂上的事千头万绪,但她并不是那种想要把所有权力都集中在自己手中的上位者,更愿意将大部分的政事下放给下面的人,自己只做个总揽,所以虽然还是一天到晚都有批不完的奏折,但摒除其中毫无意义的那部分,剩下的其实不算多,何况还有秘书监帮忙处理。

  这种平静而忙碌的日子,反倒显得轻松了许多。

  这天贺卿在批阅奏折的间隙,让人上了茶水点心,暂且休息,便见梁琦一脸兴奋地跑来求见。

  他在诸多秘书之中,是除了邱姑姑之外年纪最大的,所以平日里也十分稳重,少有这样喜形于色、动作跳脱的时候。贺卿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问道,“可是有什么好事?”

  梁琦满脸兴奋,“回禀殿下,臣最近跟皇家科学院那边的人一起做出了一个机器,正要请殿下品鉴。”

  “什么机器?”贺卿好奇地问。

  梁琦道,“是收割机。殿下也知道臣在这些农机上投入了不少心力,因此也不想半途而废。幸得殿下宽容,允许臣翻阅科学院的资料,与众多同僚交流。其中也有几个对此有兴趣的,我等耗费不少功夫,终于是做出了第一辆收割机,已经试过这东西收割杂草,速度非常快,一辆机器一日的工作量抵得上十来个人。若是用于抢收庄稼,想来便可解了殿下的一件心事。”

  他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道,“不过究竟是否能用在收割作物上,还得再行测试。如今不是收成的季节,所以臣等想着先请殿下看过,若是可以便多制几架,在皇庄试用,如果真可行,也可为天下百姓分忧。”

  贺卿对待农机的态度,跟对待织机是不一样的。新式织机改良出来,作坊需要的工人会减少,不利于推广工业发展,让更多女性走出家门。但农机发展得越厉害,粮田里需要的人手就越少,也就可以解放出越多的人,投入到手工业的发展之中去。

  所以听说他们做出了收割机,贺卿自是十分惊喜,立刻道,“这机器在何处?”

  “在宫外。”梁琦道,“毕竟个头太大,没办法运进宫来。”

  贺卿点头,“那就去看看吧。”又让人叫上了政事堂的几位先生,还有户部的官员同去,毕竟这东西真要是有用,对整个大楚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他们都需要知情。顿了顿,又把小皇帝也叫上了。

  这种增广见闻的机会,不可浪费。皇帝未必要会这些,但多看看,多了解,才不至于被下面的人糊弄。

  试验的地方在城郊,这里有一片荒芜的杂草,梁琦之前的试验就是在这里完成的,贺卿看过收割之后的地面,十分平整。

  收割机有两个人高,机体十分庞大,整体造型有些像后世的汽车,需要两个人坐在其中进行操作,一个人负责驱动收割机前行,另一个人负责用镰刀收割作物,而后用传送带传送到后面的车厢里。

  就像郑琦所说的那样,这机器一次能割十几行作物,动作很快,又不知疲倦,里面的操作者可以随时换人,机器却能十二时辰运转,若是用在抢收时,的确是省时省力。

  而且这种动力方式也很有意思,只要在进行一定的改装,用来犁田播种,或者做其他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一点梁琦也已经想到了,只不过还在改良试验之中。

  目前这机器看不出任何问题,所以贺卿批准,让他们多建造几台,到时候可以在皇庄使用。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贺卿道,“这东西体型庞大,恐怕只能在平原地区运用,山地上根本开不进去。”

  “的确如此。但小型收割机跟人力比起来相差不大,不值得投入。”梁琦道,那是他以前研究的项目,只是一直失败了。如今到了皇家科学院,受了启发,又有物资支持,才打算把机器往大里做。

  等一行人从郊外回到宫中,梁琦便有些扭捏地走到贺卿面前,“殿下从前承诺过,若能在这些事情上有所建树,便推荐我到皇家科学院就职,不知这话是否还算数?”

  贺卿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虽然不是君子,但也是金口玉言,答应过的事自然一直算数。”随即写了一张条子给他,“你拿着这条子去科学院报到,交接好这边的工作,就可以入职了。”

  郑琦跟皇家科学院那边的人一起研究农机,德王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情况,所以考核这个流程就可以省了。

  梁琦这一走,秘书监顿时人心浮动。不是人人都适应秘书监的工作,虽然眼下这份工作他们也都很满意,但也有人想去其他地方。没想到第一个离开的会是郑琦,而且去的正好是他自己最想去的科学院。

  但这也极大的鼓舞了众人,只要他们努力表现,说不定也有机会去自己心仪的部门。

  当然也有人打定主意想要留在秘书监,毕竟当初说得很清楚,他们不可能晋升到五品以上的官职,如此,即使去了其他部门,或许也不如留在贺卿身边机会多,梁琦这种技术类的工作不算。

  个人的选择不同,但都有了初步的打算,这样一来,秘书监的女官们就有些坐不住了。右监的官员们都有了好前程,她们虽然自知身份特殊,不可能跟其他人一样,可身处这个位置上,却还是免不了生出几分期许。

  只是这话也没人敢跟贺卿说,只能私底下议论一番。

  这种情况很快就被邱姑姑注意到,禀报给了贺卿。

  贺卿对她们的未来不是没有规划,只是在民间女性走出家门的风气起来之前,还什么都不能做,免得打草惊蛇,所以也只是让邱姑姑回去督促她们多多学习。

  毕竟虽然一样都是秘书见的官员,可自家人知自家事,她们这些女官都是从宫女之中挑选出来的,矮子里面拔将军,其实本身的能力并不出众,学识更不必提了。所以秘书右监的官员们随时可以调往其他的职位,也完全可以胜任,但她们却不同.

  贺卿愿意给女孩子们更多的机会,那也要她们的能力足够匹配自己的位置,否则不过徒惹人笑话罢了,还有可能对贺卿的大计造成影响。所以越是自己身边的人,她的标准越高,绝不会轻易把人放出去。

  不过,贺卿也给了她们机会,让她们说说自己以后想做什么,早作打算,然后针对性地学习,能节省许多时间。

  令贺卿意外的是,其中竟然有人请辞。

  这也不奇怪,如今宫里的宫女是按年服役的,在宫中做满十年,就可以领一笔钱出宫去嫁人。如果还想继续这份工作,婚后也可以继续,但挑选的标准就严格多了。

  既然普通宫女都有这样的待遇,这些女官想要结婚生子也是正常的,毕竟不是人人都那么有进取心,愿意把大好的年华浪费在看不见前程上。

  贺卿自己有了两情相悦的对象,日子过得很好,自然也不会拦着她们的路,只是心里仍难免有些复杂。

  虽然她早就知道,即使唤醒了女性的独立意识,这世上仍然有的是愿意依附男性生存的女性,但真的遇到这种事,还是难免糟心。

  她们可能并不知道自己放弃的是什么样的机会,也不知道这对其他人而言究竟有多难得。只是想简简单单轻轻松松的过日子,像社会上绝大多数人期许的那样,这错了吗?

  没有。

  可是对于正在披荆斩棘,想为所有女性开辟出一条道路的贺卿而言,这些人的举动就是拖后腿,她也实在高兴不起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不过反过来想,她披荆斩棘,本来也不是为了让所有人都成为女战士。

  只是为了让天下女性拥有选择的权力。如果她们愿意轻松地,像大多数人那样活着,自然很好,注定不会承受太大的压力。但假如她们愿意走另一条艰难一万倍的路,也可以自由选择而不被束缚,那就是贺卿想看见的。

  人各有志,既然开了这个口,她也不会阻拦。

  这样一来,秘书监就有了缺额。贺卿原本打算几年对外招考一次,把所有人都轮换出去,现在看来,短时间内应该是不可能做到了,索性就缺一个补一个。

  所以这一次没有大张旗鼓,而是有针对性地发布了这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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