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老鼠_我在师徒虐文里当绿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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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老鼠

  那是一位身材高挑穿着黑衣的男子。

  男子有着一头到肩的黑发,头发一半绑起,一半披散,眼睛上围着一条黑布,坐在一辆车上。

  这人赶的车架不小,上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黑色箱子,也不知里面都装了什么。

  在那时的老鼠眼中,这人只是路过的旅人,不知赶路赶了多久,勒着缰绳的手已经留下了几条不轻不重的红痕。身上带着的食物不多,也就是一些难以下咽的干粮,和几个沉甸甸的水袋。

  此刻,他背对着老鼠,用力地咬了一口干粮,嘴巴嚼了几下,无比艰难地咽下去,腿上掉的全都是乳白色的碎屑。

  饶是吃得如此艰难,他的情况也要比多数人强上许多……

  ……

  如今是景贺十五年,历史长河中最出名的一年。

  由于先陈皇室出了个暴君,再加上天灾不断,别说吃野草野菜,就是食子弃母的人都不在少数。

  其实可以说,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只要看到能够入口的东西,就会想要放到嘴里。

  没办法,灾祸逼得人疯狂。

  三月酷暑,四月洪水,五月寒冬。

  天就像是漏了个窟窿,反常的灾祸不断降下,始终等不到好起来的那日。

  如今的日子太不好过了。

  有人说,这都是当今皇室失道不仁,上天这才降下了天责,因此不管是东边还是南边,都有不服先陈朝廷的声音。

  不过这些改朝换代的大事与小动物和普通老百姓无关。

  它们只知道,它们活不下去了。

  生在这个妖魔横行、灾祸不断的年代,穷苦人家想要活着需要花费很多力气。

  老鼠比一般人强一些,它是齐南一支的灵鼠,不过外表与普通的老鼠一样。

  其实齐南灵鼠本就是群普通的老鼠,只是他们一支的母鼠窝里生了个成精的姨奶奶。

  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因为这一带有她这么一个本事不小的鼠妖,它们这片的老鼠才与其他地方不同,还有个不大不小的名头。

  如今,受了姨奶奶的点化,齐南一支的灵鼠有了灵智,活得时间长,语通万物,多多少少沾了一些灵气。

  而这位姨奶奶早年经常教导它们如何修行,想要的不过是齐南一支里,再出几个能够修炼成精的老鼠。

  只可惜不管教了多久,齐南的鼠都没有出现第二个能够化形的。

  姨奶奶知道这事强求不得,便抱着随性的态度,不承想隔了几代的这只老鼠与其他老鼠不同,是个可以修炼成精的。

  姨奶奶见它通灵性,有机缘,一直都在给它灌输灵力,教导它如何化形。

  不过在它化形成功的前些年,姨奶奶犯了错,被修士压在地下受罪,它少了姨奶奶的点化,化形的速度慢了许多。拖着拖着,时间用得有点长。好在它不愿放弃,锲而不舍地修炼了多年,终于迈入了化形成人的前夕。

  而这时,它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有粮食的人。

  粮食好珍贵啊……

  因为没粮,死了很多人,就连躲在地下的老鼠也不能逃离这场灾祸。

  而这只老鼠这辈子都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也没有像其他老鼠一样跑进农户家中偷粮。

  它一心修炼成人,为此不去做恶事,如此坚持了多年,却在族弟饿死前忍不住犯了糊涂。

  前阵子,一场大雨过后,齐南一支的老鼠没剩几个。腐烂的尸体飘在水中,又引发了不少瘟病。

  老鼠实在不能眼看着一族死绝,可它又是个没有什么本事,还没有修炼成功的小小鼠妖,实在应对不了这些情况,而那些有着粮食的大宅子里都有镇宅的石像,让算是半个小妖的它不敢进去,于是,它偷了这人的粮。

  偷粮的那日,它小心地走到这人身边,一边走一边张望,生怕被人发现。

  所幸这人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所以它就悄悄地叼走了一块干粮,等把粮食放回老鼠洞,看着族弟吃饱的它又有些坐立不安,觉得自己是做了坏事,又回到了那人那里。

  那人依旧坐在原地休息,等他休息够了,他也不顾这是晚上还是白日,手再次勒紧缰绳,一声轻喝结束,马车开始往前跑去。而老鼠看得真切,马车的前方有个石块。

  它想了想,赶在马车压在石块前,把石块挪开。而后,它跟着这人,又偷了两次粮食,仗着自己跑得快,在老鼠洞和这人赶路的路上往返。

  而当这人离开齐南的前一晚,这人遇到了商队,商队有个刚刚修行的修士,它也不知这人是修士,还想着偷人粮食,结果这个修士发现了它,拿着棍子想要打死它。

  就在生死关头,瞎子开口救了它的命。

  彼时满月坐于枝头,当枯枝被火光吞没,发出啪嗒的爆炸声时,坐在火堆旁,散着干粮袋子的瞎子开口了——

  “道友且慢,那是我养的。”

  瞎子声音爽朗,举止大方,说罢朝老鼠招了招手,让它来这边。

  修士听瞎子如此说,收回了木棍,老鼠紧贴在一旁的石头上,见此忙不迭地跑到了瞎子身边,靠在瞎子腿旁心跳如鼓,看起来像是被人吓破了胆子。

  其实它胆子一直都很小。它害怕人多的地方,害怕与人接触,更害怕被人打死。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它的心跳声,还是能够想到它担惊受怕时的样子,瞎子笑了。

  随后,瞎子问老鼠:“眼看就差一步就能修出人形,身上缠着白雾,想来平日里走的是善修路子,怎么临门一脚却踩错了地方?”

  他这么一说,老鼠就懂了这些天自己的所作所为没瞒得住这人。而且这人和刚才要打死他的人都一样,都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而它糊涂,只想填补内心的愧疚,却忘了这人一直在赶路。

  没它之前,这人也活得好好的……

  这么一想,越发羞耻,它恨不得掉头就跑,跑前又觉得这样不好,只能耐着性子老实回答:“家里兄弟要死了,我不想它死,如果它死了,家里就剩我一个了。”

  而在乱世之中,有很多人都活不了。

  瞎子没有多问,只说:“你偷了我几日粮,但又帮我平了几日路,我们两清,这粮就不算你偷得,算是我给的。”

  之后,他又拿了一块干粮塞进了老鼠手里,对它说:“走吧。”

  老鼠心中感动,叼着干粮,三步一回头,慢慢地消失在了林间小路上。

  带着粮食,老鼠跑回到老鼠洞,可回去的时候,族弟已经死了。

  它惆怅若失地围着老鼠洞转了几圈,静静地躺在一旁一动不动,如此沮丧了几天,它看向扔在对面的干粮,想了想,又回到了瞎子身边。

  它与瞎子说:“偷就是偷,不能算是你给的。我不知道你要去哪里,可从今天起,我会送你,送你去你要去的地方,还了你的送粮之恩。”

  瞎子没有拒绝它。

  一人一鼠开始往东走。

  路上,老鼠问瞎子:“你要去哪里?”

  瞎子说:“宁水。”

  “做什么?”

  “救命。”

  “救命?”

  老鼠不解,“你要救谁的命?”

  瞎子说:“很多人。只要我把车拉到宁水,很多人都能活下去……至少能活到来年。”

  老鼠还是不懂,它说:“你说了至少?这就是说你也不清楚他们能活到什么时候,而我姨奶奶说了,当今妖魔横行,天道异常,这个世道太乱了,哪里的人都没有救的。如今也就是能活一天算一天,不能想太多。”

  瞎子闻言笑了,“来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没准就好起来了。”

  其实他说的这些老鼠不是很懂,老鼠只想着,把他送到他要去的地方就行了。

  不过宁水这个地名很耳熟,老鼠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宁水是哪里。数日后,在雨日惊雷落下之时,紧闭着眼睛睡得很香的它突然想起宁水是什么地方。

  在想起宁水是何处之后,老鼠的脑海里多出一双宛如橙黄灯笼的圆眼睛。

  那双眼睛看上去威严得极有压迫感。竖瞳冰冷,像在凝视着老鼠这渺小的一生。

  之后,姨奶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宁水的那位太厉害了。”

  “等日后修成了龙身,怕是难寻敌手,谁也动不得他了。”这句话一出,把它吓得够呛,它连忙坐了起来,连滚再爬地跑到了瞎子身边。

  “瞎子瞎子!”它推了推实在走不动路在休息的瞎子,圆圆小小的身体在此刻拔高不少,一张鼠脸上写满了不安,小小的爪子使劲地拍了瞎子几次,没能叫起瞎子不说,还被翻身的瞎子压在身下,差点一命呜呼。

  不知道瞎子是不是故意的。

  它呼哧呼哧地吐着气,努力地往外爬去,在瞎子的后腰上挣扎半天,只露出一个圆圆的头。

  爬到这里,它也懒得再动,只气急败坏地说:“你还敢睡!我这才想起来,宁水不是七河水君的领地吗?生灵谁敢靠近宁水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你没记错,就是去宁水。”

  片刻后,瞎子的声音传来,声音里并无畏惧的情绪。

  可恼人的是,瞎子并没有移开自己沉重的身躯。

  老鼠惊得一晚上没睡着,在天亮的时候无比憔悴道:“你疯了,邺蛟不出来降灾就不错了,你还指望去宁水求救?你的脑子是不是有病?”

  瞎子没说太多。

  老鼠胆战心惊地转来转去。

  “完了完了,听说水君脾气不好,总是生气,还不喜欢有人随意进出宁水,若是我们两个贸然前往,肯定是连进肚子的机会都没有!没准要被喂给那些小鱼小虾,一会儿啄一口,就像是被水泡了的馍馍,可没眼看了!”

  它碎碎念许久,说起来没完。

  瞎子倒不害怕,他淡然道:“不会的。”

  老鼠不信他,“你少骗人!”

  瞎子没办法,只能告诉它:“你若是怕,就留在这里,不用跟着我了。”

  老鼠听他这么说,恼羞成怒地吼着:“以你为我还会跟你走?!做梦去吧!你就要失去我了!”

  说罢,它气冲冲地走进了雨里,第二天一边低着头哭,一边用两只小爪子挡着两只眼睛,小小的身子缩成一个圆球,随着马车颠簸的次数,不时往前往后滚去。

  不过……

  即便哭得伤心,它也没忘了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去宁水,但你记得,我是冒着得罪水君、冒犯水君的危险跟你去的,你到宁水之前,记得带我去临近的城里吃顿好了,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瞎子被它逗笑了。

  “他不会杀你的,水君没你想得那么可怕。至于吃的……宁水邻近的城里有不少好吃的。早市时有香香软软的糖饼,中午的时候……”

  他说了许多,老鼠听了许多,可老鼠笑了没一会儿,又想到了如今的世道,忽地眯起了眼睛,问他:“你说得这些现在都有吗?”

  瞎子卡了壳,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就现在的世道,别说什么糖饼,有一块糖吃都叫不错。

  老鼠又觉得自己被骗了,不甘心地它在瞎子腿上跳来跳去。

  瞎子按住它,等天放晴,闻着空气中清新的泥土味,慢声说:“我给你起个名吧。”

  老鼠一听,停下了跳动的腿,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却竖起了一只耳朵去听他给自己起了什么名字。

  说白了,它修了这么多年,渴望的不过是脱离如今鼠类的身躯,像人一般地活着,为此它去过城里先生的私塾,听着他们怎么说话,也曾拿着树枝在地上练上几笔,所以应做的,该做的,它都做了,只等着一步成功,就可以获得新的生活。

  那时看天空、看云朵都觉得与往日不同。

  瞎子给它起了名字,名字叫季庭生。

  这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越过这段插曲他们继续往宁水走去,只是越靠近宁水,瞎子的身体越虚弱。

  老鼠急了,围在他的身边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他虚弱的原因。

  它要带着瞎子去看大夫,可瞎子从来不去。

  等到了一个叫林徐的地方时,瞎子瘦得特别厉害。

  老鼠隐隐看出瞎子身体不好了,可它不知道瞎子越来越虚弱的原因。它守了瞎子许久,瞎子见它心急,到底是没忍住与他说了一句:“你不用想着给我找大夫了。”

  “为什么?”

  “我身后的箱子带着不好的话,我若带着金离开,我能活着,我若带着金去了宁水,我就会死。”“那你就别去宁水了!”

  “不可能,把金交给我的人很信任我,我不会背叛他,让他看不起我的。”

  “这算怎么回事!”老鼠急了,不能理解,“你这么看重他,他却让你去死!既然他能让你去死,你怎么就不能走?”

  “他没有让我去死。”

  瞎子想了许久才说:“他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

  “他是个很好的人,等以后有机会,你去见见他,告诉他一件事。”

  “——去宁水的路比我们想的要远。”

  “我走得慢了。”

  老鼠听到这里就知道劝不动了。

  他们沉默下来,继续往前走,而林徐前方就是宁水。不过走到林徐的某条山道时,老鼠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它盯着前方的山道,不知为何,心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预感,这预感在告诉它,这条山路不能走。

  因为不安,老鼠连忙去拉瞎子,可瞎子病得厉害,浑浑噩噩地也没听清老鼠的话,等瞎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周山林里已经冲出了一群山匪,围住了他们。

  领头的那人长相英俊,瞧见瞎子身后的箱子,邪笑一声。

  一旁的兄弟见此也跟着笑了出来。

  “林二,不错啊!今天倒是遇到了一个带着大货上路的傻子。”

  他们态度嚣张,一群人拿着武器围了上来,一人踹开了身体虚弱的瞎子,一人抓起老鼠,将老鼠扔到一旁。随后几把刀砍向木箱,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全是沉甸甸的金子。

  山贼林二见此惊了一下,他踹开前面的人,拿着刀继续砍去,发现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金子。

  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子,在场的山贼惊呆了。

  老鼠见到这一幕,心知不好。

  如今金怕是保不住了,能保住瞎子的命就不错了!

  而后,它小心地挪动着身体,要去瞎子身边,却被眼尖的贼人看到,一下子抓了起来,放在手中狠狠地扔到地上,又踩了一脚。

  吱的一声传来。

  瞎子慌张地转着头,却看不到老鼠。在此刻,他心里涌出了无尽惆怅绝望,知道遇到山匪的他怕是要完了。

  可是为什么!

  宁水就在前方,他只差一点就能到了宁水!如果他在这里丢了金,被这些山匪所杀,那那群等着他拉金回去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他来时,大家为了选出送金的人争执了很久,最后那人选中他,无非是信他不会被金上面的贪咒迷了心,带着金走。若是之后他回不去了,他们是否会觉得他是带着金跑了?

  瞎子想到这里,特别不甘心。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人在这一刻涌出一股力量,一下子扑在金上,告诉周围的人:“这金是从若怀死水里捞出来的,不是供你们花的那种金,你们不能动这金,前方不远处还有很多人等着这金救命!”

  林二当家听到这里却笑了出来,他拉着瞎子的头,将刀架在瞎子的脖子上,说:“巧了,你这金若是落入了我的手里,也能救了我的命。”

  ……

  不知何时,天又下起了雨。

  老鼠躺在地上,身子被人踩扁,只剩下一口气,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看到了千里之外的姨奶奶。

  姨奶奶见它要死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朝他这里送了一口气,嘴里念叨着:“你这小糊涂虫,大人物之间的事情你也敢跟着掺和,祖孙一场,眼看你就要化形成功,我怎么也不可能看着你死去,罢了罢了,这些年的修为就当是为你积攒的,姨奶奶救你一命,你赶紧回齐南来专心修炼,别再管其他了。”

  话音落下,一阵带着碎光的气吹了过来,须臾间,老鼠被踩扁的身体鼓了起来。可不顾身体疼痛爬起来的它,却没有看到瞎子。

  地上只有一条长长的血痕。

  老鼠盯着那条血痕,像是不认识那是什么。

  它没有看到马车,没有看到人,只看到了那条血痕,却又固执地不肯看那条血痕。它围着周围找了许久,就是没有找到瞎子。

  它从白天找到黑夜,最后忍不住来到了有着血痕的位置,而后,它顺着这血痕往前走去,在一个山坡下看到了瞎子。

  瞎子躺在地上,就像是睡着了。他的脖子上有着一道狰狞的伤痕,眼睛上的黑布到死都没有摘下。

  雨就这样下着,雨水打在了瞎子的身上,刺入了他泛白外翻的伤口,试图洗去他遭了罪的痕迹。老鼠就站在山坡上,等着瞎子脖子上的伤口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它忽地反应过来,对面躺着的人就是它要找的人。只是这时的他不会说话,不会动,不会带着它赶路,不会叫它的名字,不会带它去吃糖饼了……

  他躺下了。

  却是睁着眼睛睡着的。

  而老鼠在这一刻终于懂得了一件事。

  为什么之前它明明知道这人不用它带路也要跟上来,为什么它就算去偷去抢也要族弟活着,为什么姨奶奶已经修炼到了一定程度,还要执着去齐南带他们修炼?

  ——这一切的原因,不过是他们害怕一个人活着。

  它们怕日子太长了,一直一个人在世间游走,难免会觉得有些冷。

  冷得就像是瞎子此刻的身体与它的心一样。

  太不舒服了。

  接着发生了什么它不记得了,它只模糊地记得它曾在一个雨日,死命地拖拽瞎子的身体,可不管它怎么搬动,它都没有挪动瞎子身体的力气。

  自身的弱小在这一刻展露出来,它什么都没能做到,最后只能在一些野兽凑过来的时候,拿走了瞎子身上的一块木牌。

  在走的时候,它想了许久接下来要做什么,它觉得它应该如姨奶奶说的那样,开始潜心修炼,可它走得太远了,齐南的路它突然不知怎么回了。

  等它回到齐南的那天,它带着路上捡到的野果,去看望了一下仍被压在地底的姨奶奶,旁的没说,只问姨奶奶能不能看到杀了瞎子的人在什么地方。

  地底的老鼠闻言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

  它没有觉得自己此刻有什么不对,它只是说:“我还记得姨奶奶教过我,不管做什么都要清楚知恩图报。”

  地下的大老鼠半天没有说话。不多时,一只白净的手从地下伸出,给了它一块石头。

  老鼠捧着石头,只见石头上一个英俊的男子坐在金车上,在杀死瞎子的那夜买了数坛好酒,一边喝酒庆祝今日得到的收获,一边无耻地说:“拿着这些金,日后根本不用再去做危险的事!拿着这些金,我们下半辈子必然衣食无忧,再也不用为了吃食烦恼!”

  话音落下,一群人围着他欢呼。

  可他们却忘了,自己拿到的是别人的东西。

  他们偷了别人的东西来成全自己!

  老鼠看到这里,忍不住闭上眼睛。

  当夜,这些山匪分了金,只是林二贪心,不想把金都交出去,于是在大家喝酒庆祝时在酒中下了药,等着药效发作,拿起刀杀了山寨里四十多个人,只留下了自己的几个兄弟,接着坐着瞎子的马车,去了还算富裕的城中。

  然后这人改头换面,买了大宅子,娶了秀才家的女儿,生下了两儿一女,过上了令人艳羡的生活。

  而这人就是后来的林老爷。

  不知是不是前半生缺德事做得太多,后半生的林二开始积德行善,经常帮助一些穷苦人家的人,最后还得了个善名,受众人尊敬。

  而没有人知道,在瞎子死的那年,一只老鼠拜别了齐南老家的姨奶奶,不远千里来到林家,缠上了这善名在外的一家人,逼得林家门前石像换了几次。也没有人知道,在瞎子丢金的这年里,多个宗门围剿邺蛟,将邺蛟斩杀。

  而当初接触过金的凡人,则在这些年陆续死去,没有一个得了好下场。除了林老太爷一家。

  老鼠和林家耗了很多年,始终没有办法杀死林老爷。

  在瞎子死后的第四十二年,老鼠终于还差一月就能变化成人,继续往上修行。

  只是在同一年里,老鼠盯着林家用来镇宅的石像,眼看着林老爷为了防着它越布置越严,只能回到齐南老家,再次找上了姨奶奶。

  它问对方:“能不能把我身上的修为废除,只让我变回一只普通的耗子?”

  姨奶奶沉默许久,“为何?”

  “林老爷活不了太久,我想亲自报仇。”它说,“林家的宅子镇邪,我算是精怪,进不去林宅,可我要变成普通的耗子,却是可以进入林宅。”

  “不值得。”姨奶奶却不认可,“你修行多年,犯不着为了这点事不要自己的机缘,而且这些年你一直为了帮他报仇缠着林家,于情于理,你做得都够了,没有必要继续难为自己。你难不成忘了,你最想要做的,便是修炼成人,如我一般。”

  “那却是我想做的事情,只是……”它闭上眼睛,总是想到瞎子给自己的那块干粮,“我就是放不下。”

  “我还没吃上的糖饼,给我饼的人就走了。有人战战兢兢,为了救人不要自己的性命,有人总想不劳而获,为了自己过得更好,就要去看去抢别人的东西。而他们拿着沾了血的钱换了受人敬仰的好名声,到头来只有苦主什么都没留下,凭什么?”

  若清就这样看着,看着它努力挣扎,不过为了给瞎子报仇,也看着它咬错了人,将嘴里含着的毒,给了意外来到林老爷房里的林家二爷。

  咬死这人之后,它被林家人打死了,死后一直困在这里,始终不肯离去。而它不肯离去的原因,不过是林老太爷还没有死去。

  看到这里,若清叹了口气,他和傅燕沉对视一眼,解开了老鼠头上的纸,没有绑住它脖子上的红绳,只看向最后一个纸人,而那个纸人开口的一瞬间不是说别的,只是说:“饿……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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