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鸿雁伤10_燕京闺杀(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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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鸿雁伤10

  李素梅声音清淡,在炎炎夏日里,犹如一股清风吹拂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她对于自己身体孱弱无法长时间行走的事实,也一点都不觉得难堪,只是很平常地把事情叙述给众人听。

  “谢推官,实不相瞒,我甚至连只鸡都杀不了,更遑论去杀人了。”

  李素梅叹了口气:“我有心无力,而我丈夫大光则不在五里堡,所以我们两口子虽然都很想杀了周紫娟泄愤,却无法具体实施。”

  “虽大逆不道,我也要说,我很感激那个杀了周紫娟的人,”李素梅悠然地说,“她让我心里的那股子怨恨,终于有了出口。”

  她说的都是实话,谢吉祥刚刚跟赵瑞也一起分析过,李素梅有心无力,没办法杀人。

  但在这个吴家中,他们两个人是最有杀人动机的。

  谢吉祥沉默片刻,突然问吴大光:“吴大光,你是否认识金虹盟的金二姑娘?”

  吴大光微微一愣。

  他似乎不是很明白谢吉祥在说什么,少倾片刻才答:“这又是谁?”

  谢吉祥认真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神情中知道些什么,但吴大光却直直回视她的目光,眼神中有着坦诚和淡然。

  对于金二姑娘,他似乎完全不认识,也没有任何偏颇想法。

  赵瑞垂下眼眸,冷声道:“关于周紫娟一案,官府还有事情未曾查清,这些时日还请几位留在家中,不要随意外出,一旦你们离开五里堡,立即就会被捉拿归案。”

  谢吉祥看了看冷淡严肃的赵大世子,也跟着点了点头:“如此,还请安心在家中等候。”

  这个案子,看起来非常复杂,但每个死者的被杀动机都很清晰。

  无论是周紫娟还是金二姑娘,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良善人。

  她们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而已对旁人的痛苦和煎熬不屑一顾。

  可她们该死吗?没有人天生就该死。

  谢吉祥跟赵瑞从吴家出来,站在篱笆院墙外,突然听到隔壁传来狗叫声。

  农户人家,为了看家护院,几乎家家都养狗,突然来了这么多陌生人,村里的狗都炸了锅,一个比一个激动。

  谢吉祥突然道:“咦,吴家没有养狗。”

  赵瑞也回忆片刻,道:“确实,他们家没有狗笼。”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赵瑞顿了顿又道:“先回去,看看白图那边是否有别的线索,且也要再去一趟金家,询问金家的两位小姐。”

  两件案子,两位死者,四名嫌疑人。

  谢吉祥点点头,倒也没在五里堡多做停留,跟赵瑞一起上了马车,赵瑞才道:“中午去一趟食味斋,用些饭食?”

  这几日跑得挺累,赵瑞自然不肯怠慢自己,也舍不得怠慢谢吉祥。

  谢吉祥道:“好,倒是想念食味斋的椒盐鸭架了。”

  椒盐鸭架是脆皮烤鸭的配菜,倒是不值什么银钱,不过滋味很足,又香又辣,啃起来特别带劲儿。

  一般的闺秀千金可不会在外面吃,但谢吉祥可不是一般的千金,她也不太在意这些。

  马车咕噜噜往庆麟街行去,正午时分,庆麟街可谓是人声鼎沸,这会儿来庆麟街的酒楼饭斋用饭,怎么也要等一轮翻台,才能安稳坐下来用上一口。

  不过在赵大世子的人生折页里,大抵也没出现过等这个字。

  青顶马车刚在食味斋前停下,挺着肚腩的笑面佛掌柜便迎出来,殷勤地对跳下马车的赵瑞道:“哎呦呦,世子大驾光临,食味斋蓬荜生辉啊。”

  赵瑞这狗脾气,平日轻易不出来用膳,都是叫下人过来买了送回去,今日倒是难得亲自来一趟食味斋,掌柜的自然要殷勤备至。

  赵瑞也不跟他客套,只回身伸出手来。

  弥勒佛掌柜就看到一个软软白白的小手从马车里伸出来,轻轻搭在赵瑞的胳膊上。

  就看一向不耐烦任何人碰触的赵大世子这会儿竟是一脸的温存,声音也是难得的春风和煦。

  “慢着点。”他还说了一句。

  弥勒佛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

  他抖了抖肥嘟嘟的肚子,思考片刻,还是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用余光往马车处扫过去。

  一片明晃晃的夏日午后灿烂阳光中,粉白的圆脸蛋出现在掌柜的眼中。

  这个小姑娘长得很好看,鹅蛋脸,柳叶眉,杏圆眼,抿着一张花瓣似的唇,两腮粉嫩嫩的,还有两个小巧的梨涡。

  她眉目含笑,一脸喜庆,让人一看就心生喜悦,觉得这小姑娘是个顶顶可爱的人。

  弥勒佛掌柜大抵也没见过这样的小姑娘,一瞬有些失神,直到听见赵大世子不悦的冷哼声,才抖着肚子收回了视线。

  “世子爷,今日里的雅间正巧留了个靠窗的,您请上座。”

  赵瑞不去理他,只低头跟谢吉祥说了两句话,一行人便往楼上行去。

  此刻的食味斋一层大厅真是热闹非凡,盘碗交错,欢声笑语,香浓的烤鸭香味充斥口鼻之间,引得人唇齿生津,腹中空响。

  不过一路行来,待来到二楼,那些嘈杂之声一瞬绝迹,再无那般吵闹。

  谢吉祥以前很少出来,即便是来,也是同父母哥哥一起,那时候年少,一家子护着她一人,倒是让人记不清长相。

  这食味斋,其实大多都是哥哥叫人出来采买,带回去讨好妹妹。

  谢吉祥看着熟悉的靠窗雅间,难得有些思绪翻涌,想起以前家中种种。

  不过两载,却到底物是人非。

  就在谢吉祥垂眸怀念时,一道油腔滑调的嗓音响起:“咦,这不是世子爷吗?您不是已经高升去了大理寺,怎么这样的日子不用当值?”

  谢吉祥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年轻面容立在另外一间雅室之前,此人穿着月白长衫,却因那双过于小的眼睛和微黑的皮肤而坏了几分优雅,看着颇为不伦不类。

  这……小黑子是谁?

  谢吉祥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人名讳,倒是赵瑞微微一错步,挡在了谢吉祥身前:“郑世子,许久不见。”

  他声音冷淡,透着咱们一点都不熟的深意,显然不想多搭理对方。

  郑世子……谢吉祥一听就明白,这位是安国伯的长子,已经获封世子位的郑德义。

  他长得颇为独特,以前的赏花宴上谢吉祥也曾见过他,难怪觉得熟悉。

  可能见赵瑞居然搭理他,郑德义还挺激动,自顾自地在那说:“哎呦,你这背后的小娘皮倒是漂亮,是从哪里找来的?快给本世子瞧瞧看?”

  谢吉祥没想到,跟赵瑞出来吃饭,还能有这种奇遇。

  郑世子别看长得笨,小嘴却巴巴的,可伶俐。

  “哎呦,这别是之前你吹的小相好吧?瞧着真是清丽脱俗,赵世子的眼光真好,”郑德义搓手说,“我家里也养了几个声如黄鹂的歌伎,不如咱们换换?”

  之前赵瑞同皇子们吃酒,吃醉了胡扯两句什么相好之类的话,这两个月她几乎都要忘记这事,却让这郑德义给嚷嚷了出来。

  谢吉祥眼尾一沉,嘴唇轻抿,刚刚还挂着的梨涡也没了踪影。

  小谢推官显然不高兴了。

  赵瑞不用看,都能感受到身边的冷意。

  他冷冷瞥了郑德义一眼,寒声开口:“郑世子,可不要胡言乱语,当心仪鸾卫听到,抓你进诏狱盘问。”

  郑世子可不怕他,没被他唬住。

  “不过咱们私下闲聊,怎么会招惹仪鸾卫?”

  被赵瑞这么一训斥,郑德义当即就黑了脸:“你是赵王世子又如何?我姐姐还是大皇子妃呢,将来指不定谁看谁脸色过活。”

  郑德义这么一嚷嚷,大皇子妃四个字脱口而出,吓得他的小厮忙上前拦:“世子,您消消气,消消气。”

  大皇子可算是燕京的一号人物,百姓们谁都不敢随便提。

  被小厮这么一拦,又看不到谢吉祥的脸,郑德义急得不行,甚至想把赵瑞推开去看。

  赵大世子在燕京行走多年,除了那些个皇子皇孙们,还真没谁敢如此不给脸面。

  眼看郑德义那根瘦猴一样的爪子伸过来,赵瑞想也不想,直接手腕一番,用铁骨扇在他手腕的麻筋上狠狠一点。

  “哎呦!”郑德义一个没防备,被他戳得浑身麻痛。

  “你个赵瑞,忒给你脸了是不?”郑德义气得嗷嗷直叫,“本世子也是世子,你居然敢打我?”

  世子和世子,自然是不一样的。

  赵王爵位是正一品亲王爵,安国伯爵位则是三等伯爵,若按品级,只有从三品,比之赵王可是天差地别。

  也不知这郑德义发的什么疯,光天化日之下跟赵瑞动手,这会儿被打了只能自己在走廊里嗷嗷叫,他身后那些小厮根本不敢上前。

  开玩笑,赵王世子身边都是亲卫,他们这些三脚猫小厮,上前可不要被打死?

  郑德义嚎叫几声,见小厮们都不来保护他,脸色更是难看。

  他本就黑,这会儿简直黑成了锅底,难看至极。

  弥勒佛掌柜早就听到楼上的动静,眼看场面下不来,他才气喘吁吁往上跑。

  “哎呦二位世子爷,您们都是贵客,都消消气,消消气,”他直奔郑德义身边,连哄带推把他往雅室里带,“知道郑世子您喜欢吃烧鹅,刚刚小的已经让厨房备上了,一会儿就给您送来。”

  掌柜的这边推搡郑德义,那边也来了个高个小二,对赵瑞恭恭敬敬道:“世子爷,闹这么一出实在对不住,这一顿食味斋请您,还请勿要见怪。”

  “本世子还缺这点饭钱?”赵瑞冷哼一声,先让谢吉祥进了雅间,才走了进去。

  嘭的一声,雅间门应声而关,直直砸在了那小二鼻尖上。

  小二安静听了会儿,没听见里面砸碗摔盆,这才松了口气。

  此刻,雅间里,气场却完全换了过来。

  谢吉祥冷着脸坐在桌边,垂眸看着眼前的茶盏,一言不发。

  赵瑞规规矩矩坐在她身边,低眉顺眼,语气诚恳,一点刚才的冷硬都见不着。

  “之前真是喝多了,”赵瑞道,“而且当时吃酒的是几位皇子和相熟的朋友,你都认识,不过是玩笑话罢了。”

  他说到这,感觉到谢吉祥身上冷意更浓,立即道:“但是喝醉酒就胡诌的臭毛病,是很不对的,以后一定改,一定改。”

  “吉祥小姐,还请您原谅小的,小的真是感激不尽。”

  谢吉祥这才瞥他一眼。

  “你以后……”谢吉祥本想训斥几句,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难道说,你以后不准说我是你的外室小妾?

  这样的词,除非断案时,否则如何坦言说出口。

  赵瑞立即道:“是是是,再不会了,若是再胡言乱语,吉祥只管打我。”

  他指了指脸,思忖片刻,又改成了腰:“你就只管掐我,我绝不还手。”

  谢吉祥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劲瘦有力的瘦腰上,脸上微微一红:“谁要掐你。”

  ————

  因有了这个打岔,这顿饭谢吉祥倒是用得分外认真。

  她没再分神分析案情,也没有再去思考到底是一人犯案还是两人巧合,只专注盯着眼前的膳桌。

  赵瑞见她终于好好吃了顿饭,心里倒是莫名有点感激刚刚来闹事的郑德义,不管怎么说,小姑娘终于不再以案子为先。

  待用完午食,赵瑞送谢吉祥回家休息,然后便赶回了皋陶司,趁着中午工夫询问了一下白图。

  白图对燕京城里事还是能知道一些的,城外五里堡就不那么关注,再说,燕京就那么多人家,白图也实在忙不过来。

  五里堡的吴家白图不知,但燕京的金二姑娘,白图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金家常去金顶寺礼佛,最虔诚的便是金大姑娘,之前救了定国公世子那一回,其实也只有金大姑娘一人在,但家里毕竟人多口杂,这事还是被金二姑娘知晓,她其实早有筹谋,拿去在定国公府的宴会上博了一个救命之恩。”

  这些内情,昨日在金家,他们大抵都已经询问清楚。

  白图却颇为认真道:“金大姑娘被金二姑娘抢了婚事,这只是其一,其二则是金三姑娘被迫接了金二姑娘并不想要的婚事,将来说不得要嫁给中山狼。”

  金家虽并非官宦人家,在燕京也是有头有脸的富户,他们同荣贵堂蒋家的亲事谈到一半,金二姑娘就攀了高枝,可同蒋家的关系却不能断。

  因此,这门婚事自然就落到了三姑娘身上。

  白图道:“也不知这位金三姑娘从哪里听来荣贵堂的蒋二爷是个暴戾性子,平日打骂奴婢妾室,动辄请医问药,她心里害怕,不想嫁过去受虐待,便上吊想要一死了之。”

  一个柔弱的闺秀在家里上吊,自然是死不成的。

  白图叹了口气:“她没死成,父母还被当家做主的金大老爷训斥一通,说她全无为家中着想的本分,从那之后病了许多时日,直至开春才渐好,这才陪着大姑娘去金顶寺上香。”

  昨日大姑娘和三姑娘傍晚时分才回金家,校尉们一直盯着,因着时辰有些晚了,赵瑞便没跟谢吉祥一起过去。

  赵瑞听到上吊这词,微微挑了挑眉:“也就是说,金三姑娘曾经也上过吊,只是当时没有死。”

  白图道:“金家仆役成群,闺房就那么大点,她当然死不了的。”

  “倒也是可怜,荣贵堂的蒋二少确实是那么个人,”赵瑞冷冷道,“畜生不如。”

  蒋家这样的门户,当家少爷弄出这样的丑闻,一般都是要极力遮掩的,只不过将二少弄出人命次数太多,以至于蒋家实在无法补救,只能默认流言传播。

  若非如此,金三姑娘又何必放着大好年华不顾,年纪轻轻就自寻死路?

  金家在一开始同荣华堂蒋家谈这门亲事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家姑娘以后面临的是如何的人生。

  赵瑞道:“商贾人家,终归只是商贾人家。”

  看看真正有底蕴的书香门第,又如何会给女儿挑这样的中山狼做姻缘?

  便是不顾女儿幸福,也不能不顾家中名声,这要是传出去,得被多少人骂不顾血亲。

  读书人家,到底还是要几分脸面。

  赵瑞跟白图谈了会儿,外面校尉便匆匆而入,对赵瑞禀报几句,赵瑞和白图都很惊讶:“什么?吴大亮没死?”

  谢吉祥被夏婉秋唤醒的时候,还有点懵,她重复问:“真的没死?”

  夏婉秋一脸冷淡,面无表情道:“是的,吴大亮持通关文牒入奉天城时被守门的奉天护城司校尉发现有异,扣留下来比对皋陶司提前下发的扣押文书,便直接把人扣住了。”

  皋陶司同附近的奉天、江黎等大城都有联合抓捕的职权,一个信鸽过去,立即就知道要抓什么样的人,吴大亮就是这么被抓,并且刚一被抓这边皋陶司便知道了。

  夏婉秋对谢吉祥道:“谢推官,白大人那边有新的线索,一会儿吴大亮也会被押送进京,大人请您过去一同审案。”

  一听到线索两个字,谢吉祥立即精神起来。

  她麻利地换好衣裳,背上自己的兔子包包,然后就被英姿飒爽的夏婉秋骑马带在了身后。

  夏婉秋对她说:“谢推官,抱紧我。”

  谢吉祥:“……”

  她胳膊根本不够长,索性夏婉秋的腰也很纤细,这才能勉强攥着腰带抱紧了她。

  为了照顾谢吉祥,夏婉秋骑马并不快,一路几乎是小跑着来到皋陶司,就这样,谢吉祥也觉得特别飒爽。

  “夏校尉,你真的好厉害,什么都会!”谢吉祥被夏婉秋扶下马,真心实意夸赞道。

  夏婉秋目光游移,她脸上一点被夸的喜悦都无,依旧面无表情。

  “多谢夸奖。”夏婉秋淡淡道。

  谢吉祥眯着眼睛笑,看了看她红彤彤的脖颈,不再逗她。

  待进了皋陶司,谢吉祥先跟白图见礼,白图就笑着大声道:“哎呦谢丫头,你来得可真是时候,那嫁衣的线索也刚刚查到。”

  谢吉祥坐在白图对面,认真听校尉禀报。

  因为两件嫁衣简直是一模一样,所以便合并一起调查,校尉们拿着嫁衣样子挨家挨户问,终于在今日问到了嫁衣的出处。

  那个年轻校尉第一次面见赵瑞,一开始话都说不利落,待谢吉祥来了,那张可爱的笑脸一晃,他不知怎么就淡然了。

  “这两件嫁衣并鞋袜都出自辕门桥左近的秀坊街其中一家成衣铺,名叫慧红妆,这种嫁衣样式最新,绣纹也最漂亮,寻常人家的姑娘最是喜欢,近来卖得很好。”

  校尉把话说完,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然后继续道:“老板回忆,说一般都是一家买一身,且都是要成亲的新娘子亲自来瞧看,或者是婆婆母亲来选,一般还要再改尺寸,凤冠也要配不同的头面,衣裳一样,头面却要弄出些花样来。”

  普通人家成亲,这样已经很是隆重。

  所以老板对于一口气买了两身嫁衣,甚至鞋袜头面都一样的人,很是有些印象的。

  “老板道,买这两身嫁衣的是个年轻人,穿着短褐,头发也有些凌乱,人长得倒是挺精神,老板当时以为他是新娘子的哥哥,还让他拿回家给新娘子试,若是尺寸不成,鞋子可换,衣裳也可以改。”

  这家倒是很会做生意。

  “不过当时买嫁衣的人很匆忙,老板说什么他似乎都没听,只是匆匆忙忙付了银子便走了,一句话都没多说。”

  赵瑞道:“可让老板认人?”

  皋陶司有个厉害的丹青高手,画人物最是相似,赵瑞也很谨慎,让校尉拿着吴大亮、吴大光兄弟二人的画像一并询问,这不还真有意外之喜。

  校尉干脆利落回答:“是,老板认出人来,他说来买嫁衣的就是吴大亮。”

  在场众人都有些愣神。

  刚刚校尉来报,说吴大亮在进入奉天城时被抓,正在押送京城的路上,怎么这个嫁衣的采买也跟吴大亮有关?

  谢吉祥若有所思道:“原本在吴大亮失踪时,我们猜测吴大亮在回家的路上碰到杀害周紫娟的凶手,凶手被吴大亮看到面容,因此杀人灭口,曝尸荒野,但现在吴大亮没死,这个推论便不成立。”

  “吴大亮没有死,甚至孤身去了外地,一路鬼鬼祟祟,在入城时被校尉一眼看穿,”赵瑞沉声道,“他既不是受害者,那会不会是加害者?”

  谢吉祥听了赵瑞的话,立即沉思起来。

  “对于金二姑娘的死,吴大亮其实有作案时间,当时吴大光说他们收到信去上工之前,吴大亮并不在家,等他走在半路上才碰到弟弟,吴大亮并未说当日下午都去了哪里。”

  金二姑娘死在宵禁前,吴大亮恰好有时间作案。

  但是对于周紫娟,吴大亮却全没了时间,当日寅时,他是跟吴大光一起下的工。

  谢吉祥如此说着,突然道:“这些吴大亮的线索,都是吴大光提供的,也就是说,我们只有吴大光的一面之词。”

  是的,他说自己跟吴大亮是在路上见的面,也说吴大亮是寅时从南郊码头离开,然而金虹盟的管家却很清楚,当时的工钱是吴大光替代吴大亮取的,吴大光说吴大亮腹痛去如厕,金虹盟的管家也认识这兄弟许多年,便就把工钱直接给了吴大光。

  那么,再结合窜逃在外的吴大亮,这个双重的杀人案是否可以重新推断?

  吴大亮不知为何先杀金二姑娘,又杀害了妻子的周紫娟,以此要求吴大光替自己遮掩,然后争取一个时间,让他能够窜逃在外,不被追捕。

  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因果,就是他为何要杀金二姑娘。

  当吴大亮被送到皋陶司的大狱时,已经是落日时分。

  灿灿暖阳在晚霞中沉浮,映出一片姹紫嫣红。

  谢吉祥跟着赵瑞和白图顺着楼梯往下行,一步一步来到阴森森的大狱之中。

  吴大亮被关在其中一间牢房里,他消瘦、黝黑、年轻却了无生气。

  他跟吴大光长得很像,只是长相更为俊朗一些,眉目也更清秀。

  但这一切,都被他无神的双目和干涩的嘴唇所破坏,让人对他生不出任何好感。

  吴大亮一看到赵瑞的身影,就如同发了疯一般,奔上前来一把抓住牢房的栏杆。

  他嘶吼着:“人是我杀的,是我杀的,给我个痛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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