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情债』_傻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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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情债』

  霍临不知道这晚他是怎么回的卧房,只记得他正用手摸明曦的发际,意识忽然开始涣散,再清醒过来,日光已经晃在了脸上。

  弥漫檀香的房屋里,夹杂着一股甜味。

  待视线慢慢清晰,他才看伏在床边的人。

  他坐起身,走到桌前,凝视着桌面的醒酒汤,神情有些复杂。

  睡在地上的明曦听到动静,从梦中清醒,低叫了一声家主。

  “为什么不睡床?”霍临转过身问。

  明曦立即起身:“家主睡床,我…不敢…”

  看霍临端起瓷碗,他又上前两步:“这汤,是明曦做的…家主能不能尝一点…”

  “尝一点也好…”他眼底有期盼,脸庞微红,活像个等待夸奖的孩童。

  昨夜霍临喝醉后,他费尽浑身的力气,才将人送到床榻去。

  见对方醉的不省人事,明曦守了他大半夜,又到后厨做醒酒汤。

  以往在旧院,他只给湘婆婆煎过药,对于灶台这种东西,还是第一次接触。

  即便热汤灼伤手指手背,明曦也紧咬牙关,以煎药的方式,煮好一碗陈皮醒酒汤。

  霍临平视着手里的碗,正要埋头灌进嘴里,忽然注意到明曦手上的伤疤。

  鲜红的、粗陋的,蛰伏在白净的皮肉上。

  他喉间微哽,放下汤碗,定定地看着明曦:“为什么?”

  他分明对这个傻子又烦又厌,以羞辱他、折磨他为乐,甚至把他束缚在这院子里,剥夺他的一切自由。

  他为什么,还要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什么…为什么?”明曦呐呐的问着,眼带懵懂,还有几分失落。

  王爷不喝他做的汤。

  这样想着,他垂眸掩去失望,手指紧张的攥住袖口。

  “你好好服药。”霍临心烦意乱的移开眼,绕过他迈出房门:“快些把身上的伤养好。”

  说完他便叫来周康,在其护送下离开院落。

  明曦遥望着他的背影,心口好似被浇了陈皮汤,酸酸木木的,有说不出的难受。

  走出明府,霍临在门前站定,眼里有宿醉的疲惫。

  过了片刻,他沉声问周康:“朴府…怎么样了?”

  周康摇头:“朴老夫人昨日就晕厥过去,尚未苏醒,朴夫人在灵堂跪了一宿,谁也不见,朴公子年幼…正由奶娘照看着。”

  “还没有醒过来?”

  霍临听的脸色微变,想到朴山舟的老母病弱,沉思片刻后道:“还是去朴府一趟吧。”

  “是。”周康闻言,立即将马绳递给霍临。

  霍临阴着脸翻身上马,低声呵斥,挥动马鞭向朴府的方向赶去。

  到达朴府门前时,天色突然变得阴沉,墨色的云层下,瑟瑟寒风刺骨。

  眼看一场大雨将至,霍临和周康赶忙跨进门槛,前往厅堂。

  朴山舟家中本就清贫,眼下他不在人世,连个迎人的小厮都没有。

  就连丫鬟们也三三两两的收拾细软离开,整座府邸因此显得萧条,空旷。

  走到大厅时,霍临看到墙壁上悬挂的诗词,还有几幅临摹图。

  这是他第二次到朴府。

  第一次来时,就见朴山舟在此处“舞文弄墨”的,说要赠一副字给他,当时他应了,还把对方夸赞了一通。

  现在人离世,空余下这些东西…霍临怎么也没想到,再来朴府,竟是给他送行。

  “把那幅画,取下来。”霍临指向墙壁中间。

  周康顺着他所指的地方看去,一眼就看到那幅墨竹图,他应一声是,小心翼翼的取过那幅画,呈到霍临眼前。

  “收起来吧。”端详着那幅画卷,霍临低声道:“人没了,留着旧物,偶尔瞧瞧。”

  “是。”周康刚将画轴卷起,就听灵堂那边传来刺耳的叫喊。

  “夫人——!夫人啊——!快来人!快来人呐——”

  “救命啊——!”

  听到这声音,霍临神色微凛,急忙向周康道:“快去…!”

  周康和他赶到灵堂,红棕色的棺木映进眼里。

  只见一个年岁不大的丫鬟,怀抱一名女子痛哭求救着,而那女子的前额满是鲜血,早已不省人事。

  “夫人——!夫人…你醒醒啊…你怎么能扔下小少爷一人…夫人…!”

  “周康…”霍临注视这情景,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过去看看。”

  “是。”周康蹲下身,在女子脖颈处抚摸后,眼带不忍:“王爷,人…人早就去了。”

  听到这话,霍临身形踉跄一下,扶住手旁的棺木,漆黑的瞳仁不断颤抖。

  朴山舟生前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最钟爱的有两者,一是绿竹,二就是其夫人安莜溪。

  听闻两人自幼相识,是青梅竹马,安莜溪是商贾家的女子,但同朴山舟情谊深厚,到了该出嫁的年纪,还一直待字闺中,为的就是等朴山舟。

  朴山舟花费两年时间,考取功名后,就将安莜溪娶进门,二人和如琴瑟、举案齐眉,哪怕日子清苦,也过得有滋有味,令人艳羡不已。

  “山舟…朴山舟…”霍临僵直着腿,走到棺木旁,看到上面的血迹,声音发抖:“本王…我来晚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安莜溪会丢下尚在襁褓中的幼子,随同朴山舟自戕。

  “我来晚了…我来晚了…”听着小丫鬟凄厉的哭喊,霍临脸色发白。

  他的身上,又活活背了两条命。

  耳旁的哭声,像撕碎的风,灌进他脑袋里,他觉得眼前发黑,一片混沌。

  灵堂外突然掀起狂风骤雨,天边一道惊雷,将房屋内映的亮如白昼。

  “不好了——不好了——!快来人…!”在这瓢泼大雨里,后院传来急喊,拉回所有人的神智。

  “老夫人——!朴老夫人病逝了…!”

  “老夫人…老夫人…”小丫鬟颤动双唇,惊惶的看向门外:“老夫人也走了…都死了…全都死了…”

  霍临浑身僵硬,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失了魂魄。

  大雨停后,周康抱来一个婴孩,那哇哇啼哭声,使霍临回过神来。

  “这是…”他低下头,审视着婴孩的眉眼。

  “是朴小少爷,还没来得及取名,就…”周康眼睛发红,止住话音。

  也是奇了,那婴孩原本哭啼不止,到霍临怀里后,就开始嘬小指,瞪着黑溜溜的眼,好奇的看向他。

  周康见状,开口道:“王爷,这孩子和您有缘,要不…您给他赐个名。”

  霍临伸手,捉住婴孩的大拇指把玩,深思良久,看向棺木里的朴山舟:“朴府落魄成这样,这孩子的父母,又是自戕而亡…”

  “这个孩子,不能被朝廷,被父皇知道…”他说着,阴戾的眼定格在那小丫鬟身上。

  小丫鬟已停住啜泣,赶忙磕头:“王爷…奴婢…奴婢不会说的…!奴婢一定不会说…!”

  “周康,动手。”霍临冷声命令。

  他话音刚落,棺木旁就溅起一道猩红的血液,再看去,小丫鬟已重重倒地,没了气息。

  在周康拔出长剑的瞬间,霍临拂袖遮住那婴孩的眼眸。

  待走出灵堂,霍临才放开手,向婴孩露出个罕见的笑容:“从今往后,他就姓顾,叫念舢,先带到明府去。”

  “再大一点,送到瑞麟王府,不论谁问起,都要说是大街上捡来的,本王要当做侍卫培养。”

  “听清楚本王的意思了么?”

  “属下明白。”周康躬身回应,看念舢在霍临怀间吃手,一向冷峻的脸庞也浮出笑意:“这下明公子,可有玩伴了。”

  “呵…”霍临嗤笑两声,听不出喜怒:“那个傻子…”接下来的话,周康没有听清,就被隐进寒风中。

  当天夜里,霍临没有回明府,送走念舢后,他独自一人,策马到平乐馆门前,站在门外听了半晌曲子,才迈进门槛。

  他脑海里全是朴府的画面,飞扬的尘土,败落的庭院,还有棕红棺木上的血。

  他迫切的需要烈酒,需要慰藉和释放,才能压制住那种绝望。

  楼阁里暖香四溢,霍临喝的烂醉,眼前的楼伶都变作两个,他抬手去抓,却什么都摸不到,陡然跌倒在地。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楼伶连忙扶起他:“公子…不能再喝了…”他担忧的劝说。

  霍临挥开他的手,撑着地面站起身,拿起酒瓶继续灌,神情茫然:“楼伶…小伶儿…爷只有在你这里…才能喘口气…”

  “别…别扫爷的兴。”

  楼伶的手瑟缩一下,最终收回:“好,我陪公子……一起喝。”

  接下来的几日,霍临整日留宿在平乐馆。

  每日除了喝酒,就是醉醺醺的听戏,再就是醉后说些“疯话”。

  楼伶寸步不离的陪伴他,他能看出来霍临心绪阴郁,也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只用这样的方法,为霍临疏解烦闷。

  短短几天,霍临像被贬成了庶民,在平乐馆内,两耳不闻窗外事,彻底与世隔绝。

  每日泡在酒堆里,他整个人消瘦不少,很难再找回以往的风采。

  楼伶陪着他,眼看霍临一天比一天衰颓,便去找周康想办法。

  “朝廷刚传来消息,二殿下和五殿下都已封王,眼下王爷正心烦,还请楼老板……多多照料了。”

  周康向他抱拳,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吏部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刚损失朴山舟,孟易凡的党羽立刻顶了上去,秦思近日也忙的焦头烂额,哪里还能顾及朝外的事。

  看到他无奈的眼神,楼伶面色黯然点头:“我知道了,有劳周侍卫了。”

  他低下头,上楼走进暖阁,看到伏在桌边萎靡不振的霍临时,楼伶没有立即靠近,而是走到铜镜前,仔细打量自己的眉眼。

  他拿起梳妆台上的黑油笔,勾勒出眼尾,又轻沾胭脂,在唇角留下一抹嫣红。

  楼伶透过朦胧的镜面,凝望着霍临,一个疯狂的念头自心尖爬了出来。

  惊蛰过后,天气转暖,春雷始鸣,虽偶有小雨,但冬日的寒凉已渐渐消散。

  平静的院落里,偶然传来婴孩的啼哭声,还有拨浪鼓的响动。

  “念舢、念舢…看这上面的糖人…”苳磬身着红裙,摇晃手里的拨浪鼓,逗弄着面前的婴孩。

  小婴孩睁大眼眸,吃着手,不断呜咽着,直往明曦怀里钻。

  明曦摸摸念舢的脸,神色温柔:“好了,回房吧,外面风冷…别冻着小宝…”

  “小少爷,他叫念舢,不叫小宝。”苳磬纠正道:“奴婢都说好多次了…”

  明曦脸色微滞,抿起唇角,带着念舢回房。

  起初周康把这孩子带来,交给他时,他手忙脚乱,完全不知道怎么抱,听着婴孩的阵阵哭喊,是慌乱又无措。

  他学了好些天,才学会抱婴孩的姿势,更整晚守在念舢身旁,生怕他半夜醒来哭闹。

  他知道这婴孩的名字,可就是不想叫,只想叫他小宝。

  白白嫩嫩、相貌可爱,自然是一块宝。

  况且,他是霍临带回来的。

  想到这里,明曦又有点忧愁,他好几日都没见霍临了,白天还好,有丫鬟小厮来往,可到了夜里,就只剩他和小宝两人。

  每每看见黑漆漆的夜色,他就止不住心头的畏惧,只好把心思都放在婴孩身上,逼迫自己不去想他。

  这段时日,他的生活好像变回在旧院的时候。

  虽说没有二娘的打骂,可饭菜、衣食,又变得简陋,甚至是寒酸起来。

  他问起苳磬,苳磬只支支吾吾一阵,说是府里的安排,她也不清楚。

  明曦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见小厮将红萝碳换成干柴,看到那些剩菜剩饭时,也不再多言,只沉默着吃完。

  这些冷遇对他来说,都算不上什么,他最担心的,还是年幼的小宝。

  自从小宝到这里,就不曾吃过母乳,明曦只能命苳磬到后厨去,捡一些剩米,给他熬米粥喝。

  现下房内没有碳火,干柴顶不了一整天,到了夜里又冷,就算每日怀抱小宝入睡,明曦还是怕小婴孩体弱,会撑不住。

  他思索很久,才取出成婚当日宫内的御赐物件,让苳磬拿去换银两,疏通柴房和后厨,还能买来点碳火,改善小宝的衣食。

  “小少爷,就剩这一点银钱了…”苳磬取出荷包,将仅剩的碎银倒出来,无助的低下头。

  明曦走近一看,温声开口:“再拿点东西去换吧。”

  “小宝不能成日喝米粥。”

  他说着走进内室,取出一个紫砂花瓶,交到苳磬手里:“再去换一点银钱,给多少都换。”

  苳磬握住那只奢美的花瓶,牙关在打颤:“可是…若是被别人知道,这样倒卖内务府的赏赐…是…是要砍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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