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花一二三四五六七
为了这颗新生的能量，楚则在湖底整整待了一天。他将水草铺盖在自己的身上，整个鱼尾伏埋了一半在湖底的细沙里。
“有变化吗？”
助手道：[变化很小，无限约等于O。]
楚则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如果一样事物是以无限约等于0的速度增长，那他也不用再等了。他终于伸手吸收了这颗水底的石头。助手报告：[能量吸收完毕，目前能量储存%。预计成功链接主脑的几率为‰，是否执行？]
“否。”楚则想了想，“制定任务日志。”
[是的长官。任务日志已开启。]
无机质的男性声音一落，楚则的眼前浮现出一张白地黑线记录本样式的屏幕。那记录本上已经有自带的满满一页的内容。那不是楚则写上去的，而是博士发给他们时，每人都能看到的。
其上标题大了一号，黑色居中的线条——考古小队日志手册
下面是几行守则。
“明确目标：将各位面、各世界的相关信息传递回主星。（相关信息包括：该空间生命体信息、星球或世界地貌图、社会关系与分工地位、能量体系、风俗风貌等。可直接发扫描合件。）
重大意义：作为重要辅助证据，对一些在遗迹中发现的文物进行逆向推导重演，找寻在几次星球大战后丢失的古老历史。同时，也是星际时代的第一次进军四维空间领域。有望在时间长轴上发现宇宙真理。
参与人员：
队长楚则，原联盟第三军军长。【证件照】
队医沙景，原联盟第五军高级军医。【证件照】
刺客IvanSpencer，原天网个人竞技冠军获得者。【证件照】
商人奥琼，原联盟商会总董事会代表人，驻罗烈玛星外交大使、亲善大使。【证件照】”
撇去这些固有的内容不谈，接下来就是要他自己添上去的了。
“目前发现异世界能量补给问题。”楚则新增了一个栏目，说着，虚空中一只小巧的电子笔在那屏幕上书写起来，“解决能量不足的方法推论如下：
1、在剧情人物聚集的地方，会发生新生的能量。（聚集的规模和限定有待调查）
2、在没有剧情人物聚集时，可人为的制造剧情人物的聚集，以激发出能量的新生。
3、剧情人物的分辨可依据中转站世界直播间弹幕的反应......”
想到这里，他心下又有些无奈。
“将这三条加入到报告中。”他对着助手道，“扩大搜索范围，检测周围还有没有残存的能量碎片。”
若是能检测到能量碎片，那么很有可能一次的聚集不止会产生一个能量点。
[范围已扩大搜索。结果已得出。没有，长官。]
楚则挥掉了身上的水草和泥沙，幻化回了人的双腿缓缓游上了水面。
这时的人间已是第二日的傍晚了。他在水中待了一天，一上岸，一个熟悉的人便微笑着站在了他的面前：“楚兄。”
花满楼的身边还跟着两位高大俊朗的男人。一个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一个是昨日才分别不久的楚留香。
楚留香笑着说：“他们遍寻你不到，正巧碰上我，我便提议来水边试试。”果然鲛人喜水，被他猜中了。
“找我？”楚则想了想，“什么事？”
花满楼微笑道：“明日便是家父大寿。他老人家见我没能将你请到府中，责骂了我一顿，又派了我几个兄长和我过来请你。谁知在客栈等了你许久也没人过来，便和兄长们分头来寻你来了。”
“你父亲要见我？”楚则看了眼自己这身湿透的衣裳，紧贴着几乎能看见肉体的轮廓，“容我回客栈换件衣服。”
“这是当然。”
陆小凤倒是摸了摸那两撇胡子：“不过楚兄，你下水游泳时，也不脱衣服的么？”说着视线下移，又定在了他的鞋上。
楚则来这之后，换洗的衣物都是直接去成衣店买的全套。他不太会选，一般掌柜说什么，他就拿的什么。
如今那双与他衣服一对色儿的月白色长靴，也裹在脚上湿淋淋的不成样子。——不说大白天在水里待了那么久就已经足够可疑了，哪有人下水不脱鞋的。
楚留香在一旁咳了声：“我们还是快点回客栈吧。花兄的几位兄长还在四处找呢。”
虽有些生硬，但总算是将话题转移了过去。楚则望了他一眼，正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那人像是有许多话要和他说。
江南，本就是寸土寸金的地界儿。而江南花家，以一家之力，几乎坐拥了整个江南的地产行业。——说的谦虚点叫江南首富，但实际上，与全国首富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这次因为花父过寿，加上花家七子复明的喜事，花府四处张灯结彩。亭台楼阁、池馆水榭、假山怪石、藤萝翠竹，无一处不加了许多喜庆的花儿彩儿。整个花家园林，都装扮的红彤彤的！——不像是过寿，倒像是娶亲。
花满楼找到楚则时，正赶在下午。两人一起进了花家在花满楼旧时的院子里坐了会儿，花父便派人来传宴。楚则随花满楼过去，绕过几道翠竹的廊阶，过了两道生趣的白玉拱桥，进了晚宴的厅堂。
厅堂正对着大门的主位上，遥遥坐着一位长者。面白长须，气质威严肃穆。两侧是侧席，分别坐着六位年轻的男子。老者左右下一座处还空着一席，想必是给他们留的。
这个厅堂，没有圆圆的圆桌，也没有四方八方的四仙桌八仙桌，而是一个个两人坐的案几。显得不像是贺宴，倒像是家宴！——怪不得香帅与陆小凤没来，也不知是不是在花满楼的嘴里问出了什么。
楚则满脑袋雾水，一踏进去，数十双眼睛便盯了上来！花满楼倒是愉悦的很，常年挂在脸上的微笑也扩大了几分。带着他站到中间，拱手拜见花老爷：“爹。孩儿来了。”
花老爷嗯了一声。一双眼只盯着楚则。
楚则头皮一麻。连他也不知道为何一道普通老人的眼神会让他产生这种感觉。他拱手行礼：“在下楚则，拜见花老前辈。”
花老爷捋着胡须的手一顿，眼睛看向一旁座下的大儿子，眼角似乎抽了抽。
——男的？
不是你们说......吗？
花家大少爷冷漠不语。一旁坐着的二少爷站了起来：“七童，楚兄，你们快入座吧。今天就是个家宴，不用那么多礼节。”
“是。二哥。”花满楼答着，带着楚则入座了。花满楼坐在他的左边，刚一坐下，右边隔着一道空隙的坐在另一案的花家某兄弟探头来问：“不知楚兄出身哪里？师拜何处？可有家眷呐？”
楚则：“......”
与问话那人同一桌的花家某兄弟敲打了那人一记：“别什么话都说！人都换了，还问这些傻不傻！”
花满楼微微勾起嘴角，小声对他道：“这是我四哥五哥。”
楚则点头行礼：“花四哥，花五哥。”
那刚问话的便是花家五哥。如今见楚则态度友好的和他们行礼，眼睛就又弯了起来：“本来听到传言时，我还不信。现在见到楚兄如此模样，那传言我已尽信无疑了！”
说完，又被花四公子敲了一记。
“做什么！”花五捂着脑袋怒视他哥。
花四不语，闭目喝茶。
花满楼二指捏着翠玉的茶杯，置于唇前，一双温柔和静的眸子也带着笑：“我以前竟从来不知道，原来我的几位哥哥说起话来，表情这样有趣。”
他的神情带这些温暖，又带这些怀念。
楚则小声问道：“花五哥说的传言，可是石观音的那个？”
花满楼亦小声答：“不是。是说你是天下第一美人的那个。”
楚则：“......”
花满楼又道：“而且即使我与他们说过多次，他们都不信你是个男人。我爹也同样。我自从眼睛好了之后，他就一直想要找到你感谢，你却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而在这期间，他们就听了很多江湖上关于你的流言。”
那段时间正逢石观音案件告破，正是整个江湖对楚则最为好奇的时刻，也是有关他的流言流传的最凶的时刻。
楚则无动于衷：“......除了石观音是被我的美貌惊吓到自首，我是天下第一美人之外——还有什么流言？”
花满楼被他那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的一乐：“还记得你第一次出现在哪里吗？”
“百花楼。”
“是我的百花楼。”花满楼越发压低了声音：“久不出世的仙女第一次出现便是在我的百花楼，又给了我一瓶仙药，我沉痼已久眼疾便治好了。而那位天下第一美人之后并没有离开，反而与我同住了许久。——你说，江湖上会传出些什么？”
“......”
“我说了许多，他们并不相信。而我现在说的话，也不知道你相不相信。——这次家宴，一是我花家要感谢你；二是我父亲的主张。他说要带你回来看看，说是花家君子，不能任由流言四传，误了你的名声。”
哐当——名声两个大字直接将曾经的联盟军长给砸懵了！
花满楼似乎是忍不住了，又笑了笑：“......我爹说，若是位相貌品性都不错的孩子，就直接定了亲娶回家。——问你愿意不愿意。”说完，彻底忍不住了，将唇掩在了折扇下，肩膀抖个不停，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来。
楚则：“......”
——怪不得花父一开始打量的眼神那么奇怪，可能真的是在分辨他是男是女；怪不得花五哥问什么‘家眷’，花四哥说什么‘人都换了’......
花父咳了一声，故作严肃的板起脸：“虽是家宴，但也有客人在此。小辈们就不要再窃窃私语了！”
席间安静了阵，只花满楼的折扇还未移开。
花父传菜，几位侍者穿着模样一式的长裙鱼贯而入，将托盘上的菜品小心放置在他们面前的几案上。又斟满了香醇的美酒才离去。众人都未动筷，深知来到异乡为异客的楚则也未动筷。想着等会儿估计会先给老寿星集体敬一杯酒。
没想到花老爷竟自己执着酒杯，从主座缓缓走了下来。
他走到楚则面前站定。楚则不明所以，老者来，他便也站了起来。
花父望着他，严肃的神情渐渐绷不住，面上的肌肉颤动了几下，眼里突然闪动起来星点的泪：“请受......老夫一拜！”
“老人家不可！”楚则连忙扶向他，架住老人的双臂，没让他跪下去，“您这是做什么？”楚则有些不解，心跳的都快了些，“老人家您先起来。——花兄？”快来帮忙啊！
花满楼走了过来，竟没有过来帮他搀扶他爹，反而先跪在了他面前！
“花兄你......！”
花满楼真诚的道：“复明之恩，恩同再造。既然我爹这一跪你不愿受，那我这一......”话音未落，只听见一声骨头砸在地上的巨响，楚则竟也毫不犹豫的朝他跪下了。
在星际，除了战场再没有能让他跪下的地方。——一下子没掌握好力道，膝盖有些麻着疼。
楚则面上却没有显露着这些，依旧是那张没有太多表情却显得俊美又沉稳的脸：“花兄。我初来此间，一切事物认知都劳你耐心指教。若不是你，我言语交谈都成问题，更别提此间风俗法度，一一都劳你传教。——若是要跪，也该我来跪你。”
没人来扶只好站起来的花父：“......”
如今的场景，是花满楼和楚则面对面跪着，花父站在二人面前。
花五哥小声说了句：“四哥，我怎么越看越像是在拜......”
“闭嘴。”花四拿酒杯塞住了他的嘴。
花父缓和了语气，伸手来扶楚则：“恩人不必客气。快起来吧。”
楚则也伸出手，拉着花满楼一道起身。
花满楼抬头望着他，眼里有些笑意。往日里，楚则都是一副天塌地陷不改面色的沉稳神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位颇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
花父拍了拍楚则的肩膀：“好孩子，别害怕。我虽是长辈，但刚刚那一跪你也接受的得。”他叹息道，“有时候外人很难理解这种情绪。我们家的七童自七岁起失明至今，海内海外，名医怪医不知请了凡几，都说是药石无医。我甚至已经是绝望了，也听着七童的劝解，慢慢将这事放开。——没有过失明经历的人永远不知道能看见三个字意味着什么，没有过失明者作为家人的人，也绝对想象不出当我看见七童的眼睛看着我时、那种我整个皮肉都跳动起来的、激动又喜悦的、甚至失语的感受！——也许对你来说，给了一次药不算什么，但对我们来说，恩同再造不是一句空话。”
那话语不重，轻柔而和蔼。却让楚则听得心中一重。
像是有什么温暖又巨大的东西压住了心脏。
——这就是父亲？花满楼的父亲。
他望着眼前的老人。老人头发花白了许多，却精神矍铄，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像是能一眼看透他的灵魂。
——星际，因为战斗力需求的关系，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年迈相貌的老人出现了。
当联盟的战士也好、普通人也好，当他们老时，会服用一种特殊的营养药剂，将整个剩余的生命力浓缩起来，从而相貌、力气都一直能维持中年时期的状态。不过那也够用了。毕竟人类的年龄已经从100岁延长到了300岁。使用那种药剂的话，会提前50年结束自己的生命而已。
大部分人都会如此选择。——毕竟大多数人都不需要那多余的迟缓年迈的五十年。大家都是从培养皿中出生的人类，没有父母，也不会选择胎生下子女，天地之间，孑然一身。
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将自己的一生留在自己最强健的时代，为他们的家——联盟，献出所有的力量。也因为太少人选择老着死去，星际的绝大部分人，都会本能的惧怕老态。
但现在。楚则看着眼前的老人，他感受到了一种温暖。
花父慈祥的看着他：“好孩子。七童说你是从塞外来的。不知道家里还有什么人呐？”
“家里。”他想了下这儿关于‘家’的概念，“...我家里就我一个人。”
“那你师父呢？”
想起联邦大学，“我有很多老师，但他们现在都在很远的地方。”
“哦。”花父又问，“那他们都教你些什么？”
楚则想了想。
理论课，宇宙发展史、人类迁徙与战争史、联盟政治与外交要规、现代基因详解、星球分布地理图、量子世界与量子力学、宇宙磁场的阶段性发展史观、对各星球主体生命对敌方案等......
应用课，机甲修理与操作、个人战斗素质培养、现代军法在战争中的应用、机甲驾驶实践、对各星球主体生命对敌实践、现代武器拆解与组装、现代武器实战运用、间谍的修养、现代基因在实战中的运用等......
“就是一些，日常需要的知识。”
花父温和的看着他：“你不会武功，你那些老师能教你些什么，我也就猜到了。——如果不嫌弃，以后就当花家是自己家。我欲认你做个义子，如何？——今后有花满楼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谁若是找你麻烦，就是与我花家为敌！”
楚则盛情难却，望向一旁的花满楼。
玉树临风的男人微微摇动着折扇回应了他的视线，看过来的一双眼里流淌着温暖的情义：“八弟。”
楚则：“.....”
没人注意的角落，花五哥默默的叹了声：“哎，真可惜。好好的弟媳就这么变成了八弟——唔——”
花四狠狠的拿了块糕点塞住了他的嘴：“可消停会儿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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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变化吗？”
助手道：[变化很小，无限约等于O。]
楚则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如果一样事物是以无限约等于0的速度增长，那他也不用再等了。他终于伸手吸收了这颗水底的石头。助手报告：[能量吸收完毕，目前能量储存%。预计成功链接主脑的几率为‰，是否执行？]
“否。”楚则想了想，“制定任务日志。”
[是的长官。任务日志已开启。]
无机质的男性声音一落，楚则的眼前浮现出一张白地黑线记录本样式的屏幕。那记录本上已经有自带的满满一页的内容。那不是楚则写上去的，而是博士发给他们时，每人都能看到的。
其上标题大了一号，黑色居中的线条——考古小队日志手册
下面是几行守则。
“明确目标：将各位面、各世界的相关信息传递回主星。（相关信息包括：该空间生命体信息、星球或世界地貌图、社会关系与分工地位、能量体系、风俗风貌等。可直接发扫描合件。）
重大意义：作为重要辅助证据，对一些在遗迹中发现的文物进行逆向推导重演，找寻在几次星球大战后丢失的古老历史。同时，也是星际时代的第一次进军四维空间领域。有望在时间长轴上发现宇宙真理。
参与人员：
队长楚则，原联盟第三军军长。【证件照】
队医沙景，原联盟第五军高级军医。【证件照】
刺客IvanSpencer，原天网个人竞技冠军获得者。【证件照】
商人奥琼，原联盟商会总董事会代表人，驻罗烈玛星外交大使、亲善大使。【证件照】”
撇去这些固有的内容不谈，接下来就是要他自己添上去的了。
“目前发现异世界能量补给问题。”楚则新增了一个栏目，说着，虚空中一只小巧的电子笔在那屏幕上书写起来，“解决能量不足的方法推论如下：
1、在剧情人物聚集的地方，会发生新生的能量。（聚集的规模和限定有待调查）
2、在没有剧情人物聚集时，可人为的制造剧情人物的聚集，以激发出能量的新生。
3、剧情人物的分辨可依据中转站世界直播间弹幕的反应......”
想到这里，他心下又有些无奈。
“将这三条加入到报告中。”他对着助手道，“扩大搜索范围，检测周围还有没有残存的能量碎片。”
若是能检测到能量碎片，那么很有可能一次的聚集不止会产生一个能量点。
[范围已扩大搜索。结果已得出。没有，长官。]
楚则挥掉了身上的水草和泥沙，幻化回了人的双腿缓缓游上了水面。
这时的人间已是第二日的傍晚了。他在水中待了一天，一上岸，一个熟悉的人便微笑着站在了他的面前：“楚兄。”
花满楼的身边还跟着两位高大俊朗的男人。一个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一个是昨日才分别不久的楚留香。
楚留香笑着说：“他们遍寻你不到，正巧碰上我，我便提议来水边试试。”果然鲛人喜水，被他猜中了。
“找我？”楚则想了想，“什么事？”
花满楼微笑道：“明日便是家父大寿。他老人家见我没能将你请到府中，责骂了我一顿，又派了我几个兄长和我过来请你。谁知在客栈等了你许久也没人过来，便和兄长们分头来寻你来了。”
“你父亲要见我？”楚则看了眼自己这身湿透的衣裳，紧贴着几乎能看见肉体的轮廓，“容我回客栈换件衣服。”
“这是当然。”
陆小凤倒是摸了摸那两撇胡子：“不过楚兄，你下水游泳时，也不脱衣服的么？”说着视线下移，又定在了他的鞋上。
楚则来这之后，换洗的衣物都是直接去成衣店买的全套。他不太会选，一般掌柜说什么，他就拿的什么。
如今那双与他衣服一对色儿的月白色长靴，也裹在脚上湿淋淋的不成样子。——不说大白天在水里待了那么久就已经足够可疑了，哪有人下水不脱鞋的。
楚留香在一旁咳了声：“我们还是快点回客栈吧。花兄的几位兄长还在四处找呢。”
虽有些生硬，但总算是将话题转移了过去。楚则望了他一眼，正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那人像是有许多话要和他说。
江南，本就是寸土寸金的地界儿。而江南花家，以一家之力，几乎坐拥了整个江南的地产行业。——说的谦虚点叫江南首富，但实际上，与全国首富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这次因为花父过寿，加上花家七子复明的喜事，花府四处张灯结彩。亭台楼阁、池馆水榭、假山怪石、藤萝翠竹，无一处不加了许多喜庆的花儿彩儿。整个花家园林，都装扮的红彤彤的！——不像是过寿，倒像是娶亲。
花满楼找到楚则时，正赶在下午。两人一起进了花家在花满楼旧时的院子里坐了会儿，花父便派人来传宴。楚则随花满楼过去，绕过几道翠竹的廊阶，过了两道生趣的白玉拱桥，进了晚宴的厅堂。
厅堂正对着大门的主位上，遥遥坐着一位长者。面白长须，气质威严肃穆。两侧是侧席，分别坐着六位年轻的男子。老者左右下一座处还空着一席，想必是给他们留的。
这个厅堂，没有圆圆的圆桌，也没有四方八方的四仙桌八仙桌，而是一个个两人坐的案几。显得不像是贺宴，倒像是家宴！——怪不得香帅与陆小凤没来，也不知是不是在花满楼的嘴里问出了什么。
楚则满脑袋雾水，一踏进去，数十双眼睛便盯了上来！花满楼倒是愉悦的很，常年挂在脸上的微笑也扩大了几分。带着他站到中间，拱手拜见花老爷：“爹。孩儿来了。”
花老爷嗯了一声。一双眼只盯着楚则。
楚则头皮一麻。连他也不知道为何一道普通老人的眼神会让他产生这种感觉。他拱手行礼：“在下楚则，拜见花老前辈。”
花老爷捋着胡须的手一顿，眼睛看向一旁座下的大儿子，眼角似乎抽了抽。
——男的？
不是你们说......吗？
花家大少爷冷漠不语。一旁坐着的二少爷站了起来：“七童，楚兄，你们快入座吧。今天就是个家宴，不用那么多礼节。”
“是。二哥。”花满楼答着，带着楚则入座了。花满楼坐在他的左边，刚一坐下，右边隔着一道空隙的坐在另一案的花家某兄弟探头来问：“不知楚兄出身哪里？师拜何处？可有家眷呐？”
楚则：“......”
与问话那人同一桌的花家某兄弟敲打了那人一记：“别什么话都说！人都换了，还问这些傻不傻！”
花满楼微微勾起嘴角，小声对他道：“这是我四哥五哥。”
楚则点头行礼：“花四哥，花五哥。”
那刚问话的便是花家五哥。如今见楚则态度友好的和他们行礼，眼睛就又弯了起来：“本来听到传言时，我还不信。现在见到楚兄如此模样，那传言我已尽信无疑了！”
说完，又被花四公子敲了一记。
“做什么！”花五捂着脑袋怒视他哥。
花四不语，闭目喝茶。
花满楼二指捏着翠玉的茶杯，置于唇前，一双温柔和静的眸子也带着笑：“我以前竟从来不知道，原来我的几位哥哥说起话来，表情这样有趣。”
他的神情带这些温暖，又带这些怀念。
楚则小声问道：“花五哥说的传言，可是石观音的那个？”
花满楼亦小声答：“不是。是说你是天下第一美人的那个。”
楚则：“......”
花满楼又道：“而且即使我与他们说过多次，他们都不信你是个男人。我爹也同样。我自从眼睛好了之后，他就一直想要找到你感谢，你却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而在这期间，他们就听了很多江湖上关于你的流言。”
那段时间正逢石观音案件告破，正是整个江湖对楚则最为好奇的时刻，也是有关他的流言流传的最凶的时刻。
楚则无动于衷：“......除了石观音是被我的美貌惊吓到自首，我是天下第一美人之外——还有什么流言？”
花满楼被他那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的一乐：“还记得你第一次出现在哪里吗？”
“百花楼。”
“是我的百花楼。”花满楼越发压低了声音：“久不出世的仙女第一次出现便是在我的百花楼，又给了我一瓶仙药，我沉痼已久眼疾便治好了。而那位天下第一美人之后并没有离开，反而与我同住了许久。——你说，江湖上会传出些什么？”
“......”
“我说了许多，他们并不相信。而我现在说的话，也不知道你相不相信。——这次家宴，一是我花家要感谢你；二是我父亲的主张。他说要带你回来看看，说是花家君子，不能任由流言四传，误了你的名声。”
哐当——名声两个大字直接将曾经的联盟军长给砸懵了！
花满楼似乎是忍不住了，又笑了笑：“......我爹说，若是位相貌品性都不错的孩子，就直接定了亲娶回家。——问你愿意不愿意。”说完，彻底忍不住了，将唇掩在了折扇下，肩膀抖个不停，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来。
楚则：“......”
——怪不得花父一开始打量的眼神那么奇怪，可能真的是在分辨他是男是女；怪不得花五哥问什么‘家眷’，花四哥说什么‘人都换了’......
花父咳了一声，故作严肃的板起脸：“虽是家宴，但也有客人在此。小辈们就不要再窃窃私语了！”
席间安静了阵，只花满楼的折扇还未移开。
花父传菜，几位侍者穿着模样一式的长裙鱼贯而入，将托盘上的菜品小心放置在他们面前的几案上。又斟满了香醇的美酒才离去。众人都未动筷，深知来到异乡为异客的楚则也未动筷。想着等会儿估计会先给老寿星集体敬一杯酒。
没想到花老爷竟自己执着酒杯，从主座缓缓走了下来。
他走到楚则面前站定。楚则不明所以，老者来，他便也站了起来。
花父望着他，严肃的神情渐渐绷不住，面上的肌肉颤动了几下，眼里突然闪动起来星点的泪：“请受......老夫一拜！”
“老人家不可！”楚则连忙扶向他，架住老人的双臂，没让他跪下去，“您这是做什么？”楚则有些不解，心跳的都快了些，“老人家您先起来。——花兄？”快来帮忙啊！
花满楼走了过来，竟没有过来帮他搀扶他爹，反而先跪在了他面前！
“花兄你......！”
花满楼真诚的道：“复明之恩，恩同再造。既然我爹这一跪你不愿受，那我这一......”话音未落，只听见一声骨头砸在地上的巨响，楚则竟也毫不犹豫的朝他跪下了。
在星际，除了战场再没有能让他跪下的地方。——一下子没掌握好力道，膝盖有些麻着疼。
楚则面上却没有显露着这些，依旧是那张没有太多表情却显得俊美又沉稳的脸：“花兄。我初来此间，一切事物认知都劳你耐心指教。若不是你，我言语交谈都成问题，更别提此间风俗法度，一一都劳你传教。——若是要跪，也该我来跪你。”
没人来扶只好站起来的花父：“......”
如今的场景，是花满楼和楚则面对面跪着，花父站在二人面前。
花五哥小声说了句：“四哥，我怎么越看越像是在拜......”
“闭嘴。”花四拿酒杯塞住了他的嘴。
花父缓和了语气，伸手来扶楚则：“恩人不必客气。快起来吧。”
楚则也伸出手，拉着花满楼一道起身。
花满楼抬头望着他，眼里有些笑意。往日里，楚则都是一副天塌地陷不改面色的沉稳神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位颇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
花父拍了拍楚则的肩膀：“好孩子，别害怕。我虽是长辈，但刚刚那一跪你也接受的得。”他叹息道，“有时候外人很难理解这种情绪。我们家的七童自七岁起失明至今，海内海外，名医怪医不知请了凡几，都说是药石无医。我甚至已经是绝望了，也听着七童的劝解，慢慢将这事放开。——没有过失明经历的人永远不知道能看见三个字意味着什么，没有过失明者作为家人的人，也绝对想象不出当我看见七童的眼睛看着我时、那种我整个皮肉都跳动起来的、激动又喜悦的、甚至失语的感受！——也许对你来说，给了一次药不算什么，但对我们来说，恩同再造不是一句空话。”
那话语不重，轻柔而和蔼。却让楚则听得心中一重。
像是有什么温暖又巨大的东西压住了心脏。
——这就是父亲？花满楼的父亲。
他望着眼前的老人。老人头发花白了许多，却精神矍铄，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像是能一眼看透他的灵魂。
——星际，因为战斗力需求的关系，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年迈相貌的老人出现了。
当联盟的战士也好、普通人也好，当他们老时，会服用一种特殊的营养药剂，将整个剩余的生命力浓缩起来，从而相貌、力气都一直能维持中年时期的状态。不过那也够用了。毕竟人类的年龄已经从100岁延长到了300岁。使用那种药剂的话，会提前50年结束自己的生命而已。
大部分人都会如此选择。——毕竟大多数人都不需要那多余的迟缓年迈的五十年。大家都是从培养皿中出生的人类，没有父母，也不会选择胎生下子女，天地之间，孑然一身。
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将自己的一生留在自己最强健的时代，为他们的家——联盟，献出所有的力量。也因为太少人选择老着死去，星际的绝大部分人，都会本能的惧怕老态。
但现在。楚则看着眼前的老人，他感受到了一种温暖。
花父慈祥的看着他：“好孩子。七童说你是从塞外来的。不知道家里还有什么人呐？”
“家里。”他想了下这儿关于‘家’的概念，“...我家里就我一个人。”
“那你师父呢？”
想起联邦大学，“我有很多老师，但他们现在都在很远的地方。”
“哦。”花父又问，“那他们都教你些什么？”
楚则想了想。
理论课，宇宙发展史、人类迁徙与战争史、联盟政治与外交要规、现代基因详解、星球分布地理图、量子世界与量子力学、宇宙磁场的阶段性发展史观、对各星球主体生命对敌方案等......
应用课，机甲修理与操作、个人战斗素质培养、现代军法在战争中的应用、机甲驾驶实践、对各星球主体生命对敌实践、现代武器拆解与组装、现代武器实战运用、间谍的修养、现代基因在实战中的运用等......
“就是一些，日常需要的知识。”
花父温和的看着他：“你不会武功，你那些老师能教你些什么，我也就猜到了。——如果不嫌弃，以后就当花家是自己家。我欲认你做个义子，如何？——今后有花满楼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谁若是找你麻烦，就是与我花家为敌！”
楚则盛情难却，望向一旁的花满楼。
玉树临风的男人微微摇动着折扇回应了他的视线，看过来的一双眼里流淌着温暖的情义：“八弟。”
楚则：“.....”
没人注意的角落，花五哥默默的叹了声：“哎，真可惜。好好的弟媳就这么变成了八弟——唔——”
花四狠狠的拿了块糕点塞住了他的嘴：“可消停会儿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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