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横遭变故_奋斗在五代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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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横遭变故

  显德二年九月结束,其后却并非十月。

  此时一月只有二十九天,因此每隔两到三年,就会多出一个闰月来。

  按照历法,显德二年九月之后是闰月,其后才是十月。

  闰月初一的傍晚,开封得胜桥旁,新开业不久的“陈家南食”二楼,李延庆与吕端临窗而坐。

  这陈家南食店的店主,从吴越国千里迢迢赴开封开店,烧得一手好鱼,营业不过半月,就在开封城里打出了名头。

  开封本地厨师甚少有擅长烹饪河鲜的,李延庆已经有一年多没能吃到合口的鱼肉。

  此番听闻打南边吴越国来了个擅长烹鱼的厨师,作为老餮,李延庆当然是闻风而动。

  正好在家里闷了小半个月,李延庆也想出来透透气,他一贯主张劳逸结合的学习方法。

  李延庆顺带还叫上了吕端和司徒毓,不过司徒毓借口要闭门学习,婉拒了李延庆的邀约。

  望着“行菜”,也就是店小二端上的一盘烧草鱼,李延庆强忍住提起筷子的冲动:“要是知道这陈家南食的烧鱼如此喷香诱人,司徒三郎恐怕肠子都会悔青。”

  眼前这条一尺长的草鱼经过了炸制,鱼皮表面金黄酥脆,鱼身浇有深黄色的粘稠酱汁,盘中点缀着几片翠绿的黄瓜。

  李延庆穿越前是吃过正宗西湖糖醋鱼的,闻着味道,就晓得眼前这盘烧鱼离糖醋鱼还有那么点距离,但已经有了八分糖醋鱼的神韵,光是瞅着就令人垂涎欲滴。

  吕端早已口中生津,点头附和:“我此生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诱人的烧鱼,当真令人大开眼界,吴越国的人竟如此善于烹鱼么?”

  “吴越国水网密布,渔产之丰富,可不是我们中原能够比拟的,当地人自然更善于烹鱼。”科普一番,李延庆提起筷子:“要不我们先尝尝?”

  虽然点的其它菜肴还未呈上来,李延庆却已有些忍不住了。

  有李延庆开头,吕端也跟着提起了筷子:“尝尝便尝尝。”

  不消片刻,这条一尺长的草鱼在两人的品尝下,就只剩下光光的骨架。

  李延庆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拿起店家准备的毛巾擦了擦嘴:“简直绝美,开封城里三十家正店,没有一家能做出此等烧鱼来。”

  “岂止,依我看,宫中的御厨恐怕也没这个能耐。”吕端忍不住轻轻打了个饱嗝,连忙转头四顾,见周边用餐的食客尽皆沉醉于美食,稍稍松了口气。

  自打荣获“直史馆”这一差遣,吕端就光荣地步入朝臣行列,日日都要入宫常参,虽然累人,但吕端甘之如饴。

  闰月初一,西南方面传来捷报,王景在捷报中声称已经收复秦、成、阶三州,并且包围了最后的凤州城,山前四州复归中原指日可待。

  郭荣闻讯大喜,于闰月初二在宫中大宴群臣,吕端有幸参加了宴席,得到了郭荣赏赐的半尺黄河鲤鱼一条。

  可惜宫中御厨似乎并不擅长烹鱼,将肥美的秋鲤烧得半生不熟,生生糟蹋了名贵的黄河鲤鱼,吕端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今日得尝绝味烧鱼,才终于解了心结。

  看着吕端谨小慎微的模样,李延庆略有感慨:不愧是在历史上能做到宰执的人,打个嗝都如此谨慎,身怕在外人面前丢脸......

  在公众场合贬斥宫中御厨稍有不妥,李延庆适时地转换了话题:“话说回来,我等能品尝到这吴越烧鱼,还得多亏先帝和今上坚持与吴越国交好,吴越国的庖丁方敢远赴开封经营。”

  吴越国是此时割据浙江福建沿海狭长地带的地方势力,定都杭州,一直对中原俯首称臣,与中原王朝共用年号,并与南唐为敌,两国几十年间摩擦不断,但谁也奈何不了谁。

  吕端点头称是:“宫中上月还派了过海使赶赴杭州,听说圣上有意与南唐开战,此番派使,就是要说动吴越出兵,合力夹击南唐。”

  周朝与吴越国中间夹着南唐,使者往来只能走海路,故而派往吴越国的使者都会得到个“过海使”的差遣。

  出使之事,李延庆当然有所耳闻,而且郭荣此番不光往吴越国派了使臣,还同时往山南东道、荆南南平和湖南三处割据势力派遣了使臣,相约共同发兵讨伐南唐。

  李延庆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繁华桥头:“此番伐唐风云际会,乃是几十年都未曾有过的大仗,可惜我们作为文人,不能上阵杀敌立功。”

  虽说此时不适合从军,但哪有热血男儿不向往沙场呢?李延庆心底总归是有些遗憾的。

  “话虽如此,我此刻已有要职在身,三郎你来年通过明法试,也可得到差遣,何须羡慕?”吕端却是对沙场一点向往之心都没有。

  李延庆借机问道:“说起来,你这半年在史馆感觉如何?”

  “这就别提了,这半年我可是在史馆里日日抄书,腻烦得很。”吕端此刻就想早点从史馆浩如烟海的史书中解脱,再弄个好立功绩的良差。

  李延庆调笑道:“这才半年不到你就烦了,你至少还有一年半要熬呢。”

  “熬就熬,等我出来,少说也是个畿县县令。”吕端虽年少老成,但毕竟年轻,不免带有几分年轻人的意气风发。

  畿县,也就是开封府下辖县的统称,除浚仪、开封两赤县外,共有五县。

  这五县的县令,品阶远超一般地方县令,通常由朝官兼任,极易升官。

  “畿县县令?太低了。”李延庆伸出手指摇了摇:“你可是李相公举荐的人,大胆点,往高了想,最低也要当个赤县县令。”

  “哎呀,畿县县令我就知足了,赤县县令哪能轮到我?”吕端倒是知足者常乐,能当个畿县县令他就心满意足了。

  “我觉得你至少也能当个赤县县令,若是不信,我俩下个赌注如何?”李延庆知道吕端入三馆的内情,因此很是笃定。

  “赌便赌。”吕端并不退缩:“不过下什么赌注呢?”

  李延庆微微一笑:“你可还记得你之前说的话?”

  吕端当即问道:“什么话?”

  “如果我将来有事求于三郎,还请三郎看在我们的交情上助我一臂。”李延庆右手食指轻敲木桌:“这可是你亲口所说。”

  “记得,而且这番话依旧有效。”吕端点了点头,心情略感沉重,最近半年,冯吉几乎没有来找过他,但他依然心有惴惴。

  “我想要的赌注便是这个。”李延庆轻轻抿了口淡酒:“若是你当真得任赤县县令,便说明向我求助的缘由。”

  李延庆想借此机会,彻底搞清楚冯吉扶持吕端的目的,以及吕端与冯吉的关系。

  低着头思索了半刻钟,吕端缓缓抬头:“那,就这么定了。”

  吕端很清楚,自己认识的人之中,只有李延庆能够帮到自己,但他还不确定是否应该向李延庆坦白。

  而且冯吉给出的利益实在诱人,吕端已经确确实实地进了三馆,前途看似无量,他目前无法决断。

  而官员只要进了三馆,最低也要待上两年,吕端至少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可以用来衡量取舍。

  “那好,你想要什么赌注?”李延庆气定神闲地问道。

  李延庆当然也不急,接下来的一两年,自己的主要精力都会投注到淮南战场,他有足够的时间等吕端做出决断。

  “容我仔细想想。”吕端低声问道:“可否下次见面再告诉你?”

  “无妨,那就下次再说。”

  正好行菜将两人点的其他几样菜肴端上桌来,两人相视一笑,再度提起筷子,埋头用餐。

  闰月悠悠而逝,转眼便到了十月初一。

  今日出使朗州的使臣顺利抵达开封,副枢密使王朴连忙入宫禀报:“陛下,出使朗州的使臣方才已回返开封,朗州王进逵愿听从陛下诏令,共讨伪唐。”

  郭荣闻言却无丝毫欣喜,反而问道:“怎会是朗州?出使吴越国的使臣呢?难道还没有消息么?”

  除了出使吴越国的那队使臣外,开封朝廷派出的另外三队使臣陆续返回开封。

  山南东道节度使安审琦、南平王高宝融、朗州节度使王进逵三名地方割据军阀,皆响应郭荣的号召,同意配合周军对南唐用兵。

  郎州便是后世的常德市,在此时是武平军节度使驻地。

  四年前南唐趁割据湖南的楚国内乱,出兵灭楚,将楚国马氏王族悉数虏回江宁府,并派大将边镐坐镇潭州长沙府。

  楚国将领王进逵随后起兵反唐,击退边镐,收复楚国故地。

  但王进逵并未称王,他出身低微且根基不稳,只得向周朝称臣,得到武平军节度使的封号,并将湖南的政治军事中心搬到朗州,实际统治着湖南地区。

  “出使吴越的使臣最早出发,却至今都未能归京,恐怕吴越有变。”王朴语气凝重,深感忧虑。

  吴越国对中原称臣多年,且与南唐是世仇,之前多次上表请求周朝讨伐南唐,没有道理不响应周朝出兵,但如今出使吴越的使臣迟迟未归,王朴以为是吴越国临时变卦,杀害了周朝派遣的使臣。

  郭荣面色一沉:“吴越国即便不愿出兵也无妨,本来就不指望这蕞尔小国有多少用处。”

  “陛下,吴越国能与伪唐相持数十载,虽辖地甚窄,但军力绝对不弱,若是吴越国反而出兵协助伪唐,后果恐不堪设想。”

  王朴此言绝非危言耸听,如果吴越国与南唐同心协力,南唐就无需布置重兵防备吴越国,再加上吴越国本身的十余万军队,这一加一减,周朝在淮南恐怕要多面对二十万以上的敌军。

  而且周朝没有水军,在水网密布的江淮地区与南唐开战相当吃亏,郭荣与王朴就指望吴越国的水军能够牵制住南唐水军。

  “难不成就因为这蕞尔吴越不愿出兵,朕的伐唐大计会受阻吗?”郭荣高声斥问。

  面对震怒的郭荣,王朴也并不讳言:“恐怕不是受阻这般简单,若是吴越当真倒向伪唐,这伐唐大计也许只能暂且搁置。”

  “搁置?文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郭荣腾地从御椅上站起来:“那伪唐三番五次与契丹、太原、伪蜀勾结,觊觎我中原久已,朕早欲灭之而后快,十数万禁军、各地州军也已枕戈待发,伐唐已如满弦之箭,如何能说搁置就搁置?”

  王朴知道郭荣此刻正在气头上,也不好再火上浇油,轻声劝慰道:“陛下息怒,吴越国的确切消息还未送达,或许是别有变故,毕竟海路艰难,意外颇多,也许并非吴越国有变。”

  郭荣怒意稍有平息,缓缓坐下:“那就等确切消息到了再说,为了伐唐朕已经等了两年,再等一阵也是无妨,但这仗今年之内无论如何都要打。”

  本来郭荣已经决定十月二十日出兵伐唐,十几万禁军、数万地方州军早已训练完毕整装待发,海量的粮草、军械也已陆续向宿州前线发运,若是伐唐搁置,这前期的“沉没成本”可着实不小。

  若是伐唐当真只能搁浅,周朝将遭受极为严重的财政损失,军队的士气也将遭受沉重打击,短时间内都难以恢复。

  见郭荣态度十分坚决,一时半会难以劝谏,王朴轻声叹息,拱手问道:“既然出兵之日有变,臣该如何回复山南东道等三处?”

  “十一月初一出兵。”郭荣端坐在御椅上,沉声道:“即便吴越国当真倒戈,也必须出兵,朕半刻都不能再等了,无非就是多些敌军罢了,俱是土鸡瓦犬,在朕的禁军面前不堪一击。”

  “臣明白了。”王朴抿了抿略感干渴的嘴唇:“臣这就去让翰林院草拟诏令。”

  “去吧,务必将朕的旨意准确传达。”说到“准确”两字时,郭荣特意加重了语调。

  “臣领命。”王朴缓缓退出偏殿。

  等到王朴退出偏殿,郭荣突然有些脱力,软软地靠坐在御椅上,心底生出深重的疲倦感。

  为何朕要办的事情,总不能尽善尽美?

  高平之战朕好不容易反败为胜,击溃北汉主力,本想趁此良机彻底消灭北汉,符彦卿那老东西却辜负了朕的期望,未能挡住契丹援军,使朕在太原城下功亏一篑......

  此次伐唐,朕苦心孤诣准备了近两年,就差二十日发兵,可早就应该归来的使臣,却至今杳无音信......

  莫不成是天要阻挠朕一统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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