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32_沉火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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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2

  

  他已经猜了个大概。

  他朝我招手,我走过去,被他拉着坐在怀里。

  我哥声音离我很近,几乎是朝着我耳朵眼说话,所以他放得很轻:“老人家已经知道了?”

  我点头:“应该差不多了。”

  我哥不说话。

  我从我哥的沉默里参悟到自己和成鞠这一系列合情合理的举动里似乎有哪里出了错误,但是我还没参透到底是什么错误。

  我扯了扯他的小指,有些嗫嚅:“哥,我错了。”

  我哥反手握住我:“哪里错了?”

  “我们不该去偷东西。”

  不知道哪里做错了,就说一个肯定已经做错的。

  “没了?”

  我张了张嘴,不敢说“还有”,因为不知道哪里还有,但是我知道要是答应“嗯”就是错上加错。

  “哥不觉得以牙还牙是错的,可力得使对地方。”我哥低着眼睛,一手搂着我,一手拨弄我的手指,“靳阳犯的错,为什么要报复到他奶奶身上?被狗咬了一口应该打回去,而不是反咬一口惹得一嘴毛。因为他的泄愤对象有胡遥爸爸,你们就跟着把复仇对象变成了他奶奶?这样和他有什么区别?”

  我有些似懂非懂,但听出我哥语气缓和了。

  顺势趴到他怀里:“下次不会了。”

  “不要有下次了。崽崽。”我哥顺了顺我后脑勺的头发,叹了口气,“哥有时候希望你不要长大,有时候又希望你快点长大。”

  可我后来明白一个道理。

  不是人人都有哥哥。

  高考前一个周我得了重感冒,成小容说是压力过大导致的免疫力下降,我哥给我请了假在家复习,但病情没有好转。六月四号全市放假那天我因为发烧在赶往市医院的路上,禾川又热又粘的空气里我的呼吸却是干燥滚烫的。

  我许久没见过我哥着急得团团转的样子,给我出去买饭的空档在人工湖边一根一根地抽着烟。

  夜里我睡得极不安稳,朦朦胧胧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只感觉一整夜都有只手时不时探我的额头。醒来出了一身的汗,我哥端着一碗小米粥站在床前,哄着我喝了粥赶快吃药,我从没被碗沿遮挡住的视线缝隙里看他,红血丝遍布的眼白下有些青黑。

  关于靳阳的后续胡遥一直捱到了高考结束才对我全盘告知。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深刻了解到“蝴蝶效应”这个名词。

  它对我们一行人的影响并没有在二零一三年的六月结束,往后的那些年我们都与自己如今所走过的每一步相互照应,藕断丝连。

  胡遥的爸爸死于六月七号凌晨两点的市医院急诊室,或许也死于在回家给女儿买宵夜的路上被人一顿蒙头殴打以后留下的后遗症,那场后遗症在短短三个小时以后以内脏出血的方式使他轰然倒在了家里的燃气灶面前。

  靳阳的报复来得迅速而狠毒,他奈何不了有司机接送的成家兄妹,奈何不了与他们一路的胡遥,奈何不了被我哥严防死守的齐野,于是那颗狼牙咬回了胡遥的爸爸身上。

  小逃犯在六月八号的凌晨三点被把自己一手养大的奶奶抓到了胡遥家楼下,离那棵黄果树二十米的空地上,回荡着一阵又一阵苍老拐杖狠狠撞击年轻脊背的响声,敲打的“橐、橐、橐”的声音一直持续到交叉闪烁着红蓝灯光的警车出现,渐渐被刺耳的鸣笛淹没。楼上所有人家的阳台都亮了起来,看着这一出七旬老妪亲手将自己唯一的孙子缉拿归案的好戏。只有一户藏在空寂里,那户总是在深夜亮起的房子似乎跟着它主人心跳的骤停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那里再没有一个活人,死者身死,生者心死。

  天亮胡遥身体飘忽出门高考的时候发现华发苍苍的长者晕倒在她家门口,从倒地的姿势来看,起因大概是长时间下跪造成的供血不足。

  老人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掀开被子双膝下床,一言不发却泪眼婆娑望着眼前的孩子,她们都送走了彼此唯一的亲人。

  所有做错事的人都安然无恙,最无辜的三个人受到了最深的伤害。

  我在二零一三年六月八号的下午,站在病房门口,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也是亲手造成这一场生离死别的帮凶。

  胡遥选择了复读,成鞠选择陪她。

  毕业那天我没有心情去参加任何聚会,我哥抱着我在1108陪我一页一页翻阅我的日记,里面的内容乏善可陈,除了分数就是齐晗,看到最后我连什么时候躺在我哥怀里睡着的都不知道。

  长时间备战高考的压力在一切结束以后犹如一条突然撤开的缰绳,让积累了数月的疲惫像无数匹脱缰的烈马在我全身肆意奔腾。沉重的睡意此刻是一个看不见的巨大漩涡,将我所有的感知彻底与世隔绝。

  一觉醒来是第二天的下午三点,我哥在出门上课以前给我开了空调盖上被子好让我睡个畅快,冷风一阵一阵拂在脸上,我看着桌上我哥压在饭盒底下的新家钥匙,有种眼前一切都不太真实的恍惚感。

  除了成鞠和胡遥,这个世界上知道我们是兄弟的不知道我们是恋人,知道我们是恋人的不知道我们是兄弟。

  在这个以遵循世俗为生存法则的年代,不堪只有面对另一份不堪时才能得到一丝抱团取暖的生机。

  我又想起5月22号那晚。

  与我哥形似的那个身影带着一脸的迷惑从黑暗中走出来时,蔷薇花的落地和我周身血液的凝固几乎是一刹那的事。

  我没想过我哥面对我和他的关系在替我妈送东西来的男朋友面前也能将撒谎进行得那么坦然。

  他对我与他之间的血缘关系只字不提,只一脸歉意告诉面前的长辈我是他暗恋多年才追到手的高三在读男友。在拿妈妈没有和这个叔叔告诉过我的存在这件事孤注一掷的同时他也拿童叔叔的人格做了一份赌注,诚恳地拜托他不要告诉妈妈自己儿子是个同性恋和有一个同居男友的事实。

  桌上这把钥匙证明他赌赢了。

  两个大人都自以为他们把我的存在在对方面前瞒得天衣无缝,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一个瞒住了我弟弟的身份,一个瞒住了我男朋友的身份。

  童叔叔不仅将这件自己只知道一半真相的恋情守口如瓶,甚至在听闻我哥即将搬离这里的打算之后热情地充当起了不赚任何差价的房产中介角色,将自己朋友因移民而闲置的公寓钥匙送到我哥手里并提前垫付了五年租金当做一直没送给我哥的见面礼。

  新家很好,18楼,坐北朝南,我哥在阳台移栽了大丛蔷薇,旺盛得从窗台爬出去蔓延成这栋建筑领口位置凭空多出来的红色胸针。

  齐晗沐浴着下午六点的夕阳穿了一身灰色的纯棉家居服在阳台忙得不亦乐乎,从这头走到那头,不是浇水就是修枝。我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拿着螺丝刀捣鼓很久以前就想给他做的拼接书架,玻璃双开门外的窗帘挡到我的视线时我会很不满意地叫他一声,他就从那一滩橙红色的灿烂黄昏里回过头对我浅浅地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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