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缝隙(4-19第三更)_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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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缝隙(4-19第三更)

  杨景澄随手展开章太后的来信,逐字逐句的看着。安永郡王能当上宗人令让人颇觉意外,不过自从知道容西郡王借着他的由头给华阳郡公添堵之后,他就十分乐意看到容西郡王吃瘪。不单因为他与华阳郡公关系好,还因他厌烦有人以他的名义招惹是非。连齐成济他都托颜舜华出马摁下了,其他人更不消提。在他看来,如今的局面下,谁替他出头,谁就是他的敌人。杨景澄冷笑一声,都是千年狐狸了,哪个不认得“捧杀”两个字吗!

  左右船上无事,杨景澄看信十分的缓慢。他对章太后一直抱有极大的戒心,总觉着字里行间里藏着阴谋诡计。可惜第一段他翻来覆去的也没看出什么花样,且自从章太后知道他文化一塌糊涂之后,落笔皆为口语,遣词用句犹如百姓人家祖孙家常,因此他早不必轻烟来翻译。然而,在他视线扫到下一行时,目光倏地凝固了。

  他父亲竟然跳出来做了出头鸟!?

  杨景澄猛的一掌把信拍在了桌上,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焦躁不受控制的从心里腾起。他父亲何等谨小慎微之人,断不可能为了兴通国公的无心之语故意作对。阻人前程如杀人父母,而一句“小妇养的”远远够不上如此大仇!表面上来看,是他父亲爱子心切,替他出气,但略一琢磨便能察觉出异常。朝堂上混的都是些什么人?便是习惯溺爱孩子的宗亲们不以为意,环绕在他们身边的谋士们却不可能忽略!

  否则章太后又何必在信中特特提及?

  安永郡王……杨景澄的手不自觉的抓了抓雪白的信纸,他投向华阳郡公之事,还是自己告诉父亲的!然此刻千里之外的自己,根本无从判断父亲到底是因他这个儿子而公然站队;还是因容西郡王的举动,主动向华阳郡公表示自家的忠诚?

  信纸一点点的在手里成团,杨景澄彻底暴躁了!他父亲生性谨慎到了懦弱的地步,这样的人哪怕心里再明白,也不合适在朝堂上打滚。只要踏入了旋涡,谨小慎微乃表象,哪一个背地里没有几招压箱底的手段?以他父亲的脾性,贸然掺和进夺储之争,只会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

  事情怎么就到了这般地步!杨景澄几欲抓狂。一开始,他仅仅只是想逃离被毒杀的命运而已!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伸手抄过纸笔,飞快的开始写信。他本就一手烂字,练了一阵后,慢慢写还能看,一旦着急,那真是如同狗刨。可他顾不得了,他不知道父亲掺和到了什么地步,必须尽快阻了父亲继续出头的想法。否则……杨景澄打了个寒战,世间真心实意待他的人不多,他哪个也不想出事!他不能坐以待毙!

  一张信纸很快写满,杨景澄起身拉开房门,把信递给了丁年贵。丁年贵看着手里连个信封都没有的信,默然了好一阵,方道:“世子,许多事看破不说破的好。”

  杨景澄沉着脸:“我现没心情,立刻帮我发出去。”

  丁年贵皱眉:“出什么事了?”

  杨景澄没好气的道:“娘娘给我的信你又不是没看过。”

  “所以?”

  “我求她护着我父亲。”杨景澄的呼吸急促,“她既疼我,总不忍叫我伤心难过。华阳哥哥那处结怨十年,我没那么大脸面;我父亲一个老实巴交混吃等死的国公,总不至于也……该死吧。”最后三个字,低到轻不可闻。

  见到杨景澄眼睛发红的模样,丁年贵的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了一股怅然。他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情绪从何而来,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个原该镇日里吃酒听戏的公子哥儿,好似困兽般竭力挣扎,让人很是难过。尤其是这份无妄之灾,来自于他那些高高在上的亲长们满是私心的博弈。

  杨景澄接连深呼吸几口,稍微冷静了点情绪。把希望寄托在敌人身上是极为愚蠢的!他暗暗盘算了一回,忽然问道:“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宁江府?”

  “五月底或六月初。”丁年贵答道

  “还有十天。”杨景澄忽然扭头看向了窗外,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是一如既往的繁华景象。他沉默了很久,久到丁年贵心里都浮上了担忧,他才再次开口说话:“轻烟她们几个,你们真不要?”

  丁年贵被噎了下,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理由我解释过了。”

  “真不识货。”杨景澄咕哝了一句,又暗示性十足的道,“那你使个人,把轻烟唤来吧。”

  丁年贵微微怔了怔,又很快反应了过来。

  杨景澄一向不好美色,尤其是目前焦头烂额的景况,他哪有功夫跟一群不知道打哪来、亦不知道有什么目的的姑娘们耳鬓厮磨。而此时故意唤轻烟,打了什么主意不得而知。

  因此,丁年贵神色复杂的看着杨景澄,好几次欲言又止。

  “娘娘没说过,我宠爱哪个美人都要管吧?”杨景澄道。

  丁年贵喉结动了动,良久,他用极低的声音道:“世子,你……”

  杨景澄看着丁年贵,他的眸色很浅,眸光却深邃而诚恳。他知道自己的脾性早已被人摸透,丁年贵尤其的了解他。按他的性格,真要纳小,不可能放着貌美温顺的青黛不要,反而去宠他一向不喜的小脚瘦马。但,轻烟不是家生子,她连接着刘常春。而刘常春是个商人,有自己的人脉与渠道。

  自古以来,官商勾结就是最大的暴利。杨景澄不信刘常春不想借他的势,不想日后在华阳郡公得道之时,跟着升天。所以,此时此刻,刘常春……或者别的什么商人,一定在抓耳挠腮的想向他交投名状,以换取将来泼天的富贵。因此,他正可利用此机会伸出触角,在合适的时候,彻底摆脱章太后的控制。

  至少,他与章太后的合作,绝不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们,未必是单纯的商人。”丁年贵提醒道。杨景澄能想到的事,丁年贵自然也能想到。何况在做探子这方面,丁年贵比杨景澄的经验丰富太多了。

  “那你觉得,一个祖母会更喜欢哪样的孙儿?畏畏缩缩的?还是勇往直前的?”杨景澄问。

  丁年贵平静的道:“世子,您与陛下,已出五服了。”章太后的满脸慈爱有几分真意,谁都不敢想。那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这件事也谁都不敢忘。

  杨景澄又沉默了很久,问:“如果我东窗事发,会连累你吗?”

  “不会。”丁年贵斩钉截铁的答。

  “果真?”杨景澄有些不信。

  丁年贵轻笑出声:“世子,我发现您有个很大的问题。”

  杨景澄挑眉:“说。”

  “你为何会理所当然的觉得……太后娘娘一定得讲理?”丁年贵脸上的笑意愈大,眼神却愈冷,“千刀万剐之刑,与您是否听话,是否挣扎,有甚关系?”

  杨景澄一滞。

  “您想让我帮你打掩护,是么?”丁年贵开门见山的道。

  “是。”

  “但又怕惹恼了太后,自己没事,倒害的我们尸骨无存?”

  “是。”

  “您确定您没在学刘备,用仁爱关怀感化我?让我不惧生死,为您效命?”

  杨景澄:“……”

  被说中心思的杨景澄略僵了僵,幸而他好歹在官场滚了半年,多少有些城府,不至于显露出来。

  丁年贵再次轻笑出声:“行,您说服我了。”

  杨景澄不由一愣。

  “至少您愿意考虑我的生死。”丁年贵的目光里带了些许的无奈,“您千万小心些,队里除了许平安,其余的人我谁也不敢保证是自己人。”

  杨景澄沉声问:“自己人的意思是?”

  “我是太后的人。”丁年贵道,“至于其他的,太后的、圣上的、章首辅的、甚至华阳郡公的……谁知道呢?”

  “你这话说的,我连你的不敢信了。”杨景澄道。

  “本也不该信。”丁年贵道,“我与世子的羁绊,无非是个从没见过面的表妹。男人为了前程,妻儿老小哪个舍不下?表妹算个屁!”

  “我看人从不看亲缘关系。”杨景澄道,“我看人挺准的。”

  “哦?”

  “宗亲那么多,我直接挑华阳哥哥的大腿抱了。”杨景澄笑,“怎么样?眼光毒辣吧。”

  丁年贵哭笑不得:“您难道还去抱长乐郡公的大腿不成?”

  “可是全京城,除了我之外,还有哪个敢跟华阳哥哥耍赖打滚的?”杨景澄靠在了门框上,懒洋洋的道,“不看人对己,只看人对人。我就是看我哥愿舍下脸面去赈灾,才敢在他面前上蹿下跳的。我不怕他,我不觉得他可怕,才是根本。抱大腿什么的,玩笑罢了。”

  “而你,”杨景澄笑的两眼弯弯,“没见过的表妹,能絮叨人半下午内院掐架的,怎可能是无情之人?”

  “我算知道刘备是怎么哭来的天下了!”丁年贵好笑的道,“果然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我叫您说的,若不帮您,好似罪大恶极。”

  “哭的真诚方能动人。”杨景澄道,“而心若是冷的,再多的表面功夫,也只会引人防备。”就像章太后,越和气,则越恐惧。“也不必你做什么。”杨景澄拉回正题,“你‘如实’禀报我对轻烟的宠爱即可。”他在如实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丁年贵显然听懂了,这个任务并不难,于是他爽快的答应了声:“好。”

  “多谢。”杨景澄退入房间,并顺手关上了门,京中来信带来的焦躁顷刻间一扫而空。因为,丁年贵的倒戈,代表着他在密如蛛网的囚笼里硬生生的破开了一条……极为珍贵、或能在将来逆转乾坤、充满生机的缝!

  杨景澄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永和帝至少还有十年可活。十年,挣脱樊笼,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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