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加深_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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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加深

  彭弘毅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惊恐的问:“此事当真!?”

  杨景澄亦是满脸愕然,卫所造反与境内生出流民全然不是一回事!他甚至有些想不明白,卫所如何会造反?

  一直随侍在身旁的丁年贵沉声道:“江南的卫所与边境的不同,江南卫所没有屯田,一切开销皆由朝廷拨款。倘或徽州粮价居高不下,哪怕是吃官粮的卫所,也是顶不住的!”

  杨景澄震惊的道:“章士阁都不给同僚留点后门的么!?”

  张发财苦笑道:“我们做武将的,一向被文臣们看不起。何况兵部尚书新近换了人,部里的争执尚未平息,下头的官僚们哪个肯为了小小卫所,与章家长孙过不去?世子可知,但凡某地粮价上涨,商户无不闻风而动,拉粮来该地倾销,直至粮价平稳。而水灾已过去两月有余,咱们宁江的晚稻都要收了,徽州粮价依然高企,摆明了就是那头觉着没捞够,不许放人进来。”

  “我只听闻过用高粮价吸引粮商,平抑物价的知府,还不曾见过如此……如此……”要钱不要命的夯货!彭弘毅险些被气出了个好歹,连忙对杨景澄道,“烦请世子下令,命各县百户所提高戒备,以免隔壁的杀红了眼,祸害到咱们宁江府来!”

  杨景澄阴着脸点了点头,先吩咐人去卫所那边,叫指挥同知邵大川派人向各个百户所传令,又扭头对丁年贵道:“用我的印,发八百里加急通报京中!”

  丁年贵没有动,杨景澄正想问询,便听彭弘毅急忙忙的道:“此事非同小可,下官亦得通告左近的府县。万一有大事,咱们也得将之堵在徽州府内,切莫蔓延方好。另外,世子在此地也是有上峰的,既得了信儿,且先休书一封,火速上报与都指挥使司方算妥当。”

  府台并不归属于中央直接管辖,而是隶属于藩司,又称行省。藩司由布政使司、按察使司与都司共同管理,他们分别掌管地方的民政、刑狱与军政。徽州异动乃大事,恰该由三司处理。杨景澄因出身高贵,往日在京中时,与他打交道的少说也得是个六部的侍郎才够格,一时竟没想起本地的都指挥使来。不过此时彭弘毅也顾不得与他细说都指挥使是何方神圣,火烧屁股似的朝府衙狂奔而去。

  杨景澄当机立断:“许平安,替我休书一封,发往都指挥使司!”

  许平安应了一声,转身回房写信。杨景澄起身带着丁年贵回到屋中,开门见山的问:“方才你有何顾忌?”

  丁年贵习惯性的扫了门外一眼,确认无人之后才道:“世子八百里加急送信入京,是送给哪位呢?”

  杨景澄噎了噎,徽州祸事,全因章士阁贪婪而起。若永和帝先得到信儿,在此事上自然有了先手,按着现两下里的深仇大恨,惹祸的章士阁不死也得脱层皮;而若是章太后或者章家得了先手,地方上的钱财粮草小事,凭他们的本事,三两下即可消弭于无形,让章士阁继续逍遥。

  从内心来说,杨景澄此刻恨不能把章士阁扒皮抽骨,要知道章士阁手里的粮食,有一大半皆是他死皮赖脸问朝中讨来救济宁江府的!截了他的粮食不说,惹出的祸事弄不好还得牵连他,此仇简直不共戴天!然而,他现不能跟章家撕破脸!

  京中局势越发诡谲,可杨景澄知道,永和帝至少还有十年好活,眼下华阳郡公要的正是稳。章士阁为章家长孙,一旦暴露在永和帝眼中,不定掀起何等风浪。而此事若是他捅出来的,对于整个朝廷来说,无异于一场海啸。

  杨景澄面色阴晴不定,咬着后槽牙道:“我还收拾不了他了!”

  丁年贵的脸色亦没好看到哪里去,古人有云,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所以如此比喻,正是民众集合起来,便如滔滔洪水,见神杀神见佛杀佛,哪管你平日是好是歹?狂乱之下,能否活命全靠运气。六月间的大洪水弄的他心力交瘁,生怕一不留神杨景澄就给卷进了水里。日子没安生几日,章士阁又在邻府弄出了个民意如潮。他原是章太后心腹,本该对章家更为亲近,然对着章士阁这等狗逼玩意儿,他当真是恨不得将其摁进东厂地牢,叫他尝尝什么叫千刀万剐的滋味!

  丁年贵深吸一口气,道:“世子,从明日起,你同马教官说一声儿,加紧卫所的练兵,我们得防着徽州府的卫所裹挟着百姓冲关!无论如何,须得守住宁江府城!”

  杨景澄冷声道:“半个月内便是秋收,守住府城又有何用?流民袭来如蝗虫过境,城外的百姓岂不是十死无生?”

  丁年贵冷静的道:“这只能看都司如何决策,您只是个卫指挥使,能守住治下一方百姓,就不错了。”

  杨景澄的拳头攥紧又松开,心中对章家的最后一丝妥协之意烟消云散!他曾想章家也未必个个都罪该万死;曾想华阳郡公最大的阻力正是因其想对章家赶尽杀绝;曾想如若到了那一日,看在章太后待他不薄的份上,他可做说客,请求华阳郡公只诛首恶!然此时此刻,他终于看明白了华阳郡公的“刚愎”从何而来。仅仅一个章士阁,便闹的江南不宁,整个章家有多少外放的官员?他们在地方上,又干过多少丧心病狂之事?在章家权势的掩盖下,谁也不曾知晓。

  章家,合该九族皆亡!

  “章家大爷之事,我先发信去京中。”丁年贵须臾间已想好了对策,“至于您发的信,出了江南,‘遗失’了便是。只消沿途有证据,您又及时上报了都司,圣上追究不到您头上。”

  “再做几年官,我就比彭弘毅更圆滑了。”杨景澄嘴角挂起了一丝嘲讽。沉默了一小会儿后,他又道,“我并不想做这样的官。”有人说,千里做官为的吃穿,可他杨景澄天生的宗室世子,若只为了吃穿,又何必出来做官?

  “羽翼不够丰满时,唯有低调做人。”丁年贵平静的道。

  杨景澄起身走到了屋外,皎洁的月光穿过天井,洒落在庭院。昏黄的灯火透过窗纸,照亮了夜风里轻轻摇曳的紫薇。紫薇花期将过,再不复之前怒放如火的姿态,在灯光下显的尤其的衰败,一如这满目疮痍的天下。

  “若非有人心胸狭隘、不顾大局,今次可趁机重创章家。”杨景澄的眼神里带上了落寞,“可惜……”永和帝是个十足的小人。章家权势滔天,若非他在此,恐怕章士阁的一言一行,都有人替他盖的严严实实,这也正是章士阁嚣张的资本;而他在此,却碍于永和帝可怖的私心,亦在想方设法替章士阁隐瞒。只因羽翼未丰,只因但凡出头,永和帝必然背后捅刀。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蛐蛐儿的叫声在夜色里响起,越发显得深深的宅院里寂静安宁。丁年贵走到了杨景澄身后,轻笑道:“世子可觉得憋屈?”

  杨景澄侧头看向丁年贵:“你又想说什么?”

  “您若不顾及华阳郡公,也不至于这般为难。”丁年贵笑笑,“之所以害怕圣上发作,不正是担忧华阳郡公不好做人么?”

  杨景澄嗤笑一声:“我果真与章家决裂,确实有些官僚会叛离华阳兄长,倒向我。毕竟,在众多贪官污吏眼里,我这样仁弱稚嫩的小崽子,恰是傀儡皇帝的好胚子。但,也只能稍稍削弱华阳兄长的声势罢了。他真是做了半辈子皇帝,也没学会真正的帝王到底该拉拢谁。”

  “华阳郡公性格刚硬,太多次让圣上下不来台了。”丁年贵道,“那是帝王,是九五至尊,是万民之父。谁让他没脸,他理所当然的要谁没命。我也曾暗自推演过,圣上果真对郡公退让,看在朝臣眼里又是什么光景呢?”丁年贵笑道,“并非所有人都如世子这般知晓好歹,便是朝中高官,得志便猖狂之事亦屡有发生。圣上脾气好了,底下人又没了畏惧之心。人呐,多半欺善怕恶。一个喜怒无常的圣上,总归是种威慑。”丁年贵没说出口的是,永和帝又不是什么聪明睿智之人。脾气又好,心胸又广,还能震慑朝臣的,大抵只有史上那些明君能做到了,横竖永和帝是做不到的。

  杨景澄暂没兴趣分析永和帝小肚鸡肠到底有何优劣。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抓着走廊的扶手,思考着眼下的局势。丁年贵方才问,他是否觉得憋屈。那是必然!但是否真的就得憋屈下去,也不尽然。于心里沉思了半晌,他二话不说,转身下楼。

  丁年贵怔了怔,原想跟上,却又止住了步伐。杨景澄咚咚咚的脚步声在庭院里回响,很快,又换成了吱呀的开门声。丁年贵听音辨位,不由挑了挑眉,杨景澄进的是马桓的房间。

  看着独自立在门外的杨景澄,马桓不由的愣了愣。杨景澄忽然问道:“马师父,宁江卫在你手上练了足足两月,你对他们可有信心?”

  马桓本能答道:“与九边不可相提并论,但与之前业已不可同日而语。”

  杨景澄笑出声来:“很好。”说毕,丢下一头雾水的马桓,又蹬蹬蹬的上了楼。进屋,落座,提笔飞快的在信纸上落下了一句话:“姓章的,流民怕否?想求小爷救你否?”而后不待墨迹晾干,随手折了两下,扔到了跟进来的丁年贵怀里,吩咐道:“发往徽州,立刻!”

  丁年贵不由问:“世子想作甚?”

  杨景澄嘴角微勾:“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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