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撮合_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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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撮合

  十月十六日,休沐。

  杨景澄盘腿坐在文氏的灵前,一张一张的烧着纸。今日是文氏亡故的第三十七日,亦是他重生回来后的第三十六日,时间不长,却觉得恍如隔世。大户人家丧礼通常要停灵七七四十九日,换言之,再有十二日,文氏就该出殡了。

  正因为如此,刚刚走马上任的杨景澄并没有答应同僚请客的提议,纵然他与文氏无甚夫妻情谊,总归不好欺负个死人。摆酒请客的小事,还是等她出殡之后再说吧。

  火焰燃起又熄灭,杨景澄再次认真回忆文氏的音容,却依然什么都想不起。看着案台上的牌位,不由轻声的道:“不过几句闲话,你又何必呢?这世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便是你想做个好人,也得厉害些。不然,你看,你自幼伴大的丫头,一个也没活下来。”

  亲友们早已来过,灵堂里冷冷清清。几个打理着灵堂的仆妇们躲在外头,看着杨景澄碎碎念,也不知他在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子,杨景澄依然没动弹。

  几个仆妇面面相觑,终是忍不住往里头报了个信。很快,叶欣儿提着裙摆走了进来,先在文氏牌位前磕了几个头,才蹲到了杨景澄面前,柔声问:“你想奶奶了?”

  杨景澄扯了扯嘴角:“我都快忘她长什么样了。只是文家败落,我又日日在外忙乱,再不来打个花胡哨,只怕家下人怠慢了她。好赖夫妻一场,何苦闹出笑话来。”

  叶欣儿怔了怔,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杨景澄对她家小姐没有情谊,却愿意大冷天儿的来做样子,更能显出他待人之体贴温柔。可惜了她家小姐满心仰慕,却始终破不了心中桎梏,不敢向夫君诉那满满的情思,至死也没在夫君心里留下丝毫痕迹,可怜可叹。

  随手拉过一个蒲团,叶欣儿跪坐在上头,也跟着烧起了纸。一张一张的纸钱燃尽,她忽然问道:“世子,你说我们烧了那多纸钱,奶奶在地底下收的到么?”

  死过一回的杨景澄想了想,道:“八成收不到吧。”

  叶欣儿又问:“那为何活人总要烧纸呢?”

  杨景澄随手丢了张纸进火盆里:“万一能收到呢?”

  “也是,原先是我想左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万一能收到呢?”叶欣儿低下头,掩盖自己发红的眼眶,“许多年来,我竟没替父母烧过一刀纸。”在文家时怕犯忌讳不敢烧,到了瑞安公府,文氏当家是极宽厚的,她却有心结,不曾祭奠。现想来,难免有愧。

  杨景澄观其神色,知道她想家人了。前世,他们二人爬在屋顶偷偷喝酒的时候聊过,叶欣儿的母亲在他父亲问斩时一头碰死在牢里,为夫殉节了;哥哥们则被流放,不知去向;而姐姐们零落四方,再没见过。

  昔日的杨景澄比闺中小姐好不了多少,自是帮不上忙。如今却在北镇抚司,想查些什么方便的很。遂,他开口道:“你的姐姐们不好找,哥哥们却是有档的。只消派人拿点银子去那处打点,这么多年了,脱罪应该不难。”

  叶欣儿猛的抬头,怔怔的看着他。

  杨景澄接着道:“待接回了京,往乡下治几间宅子几亩地,自己中田也使得,替我打理榆花村的庄子也使得。正好叫你落了户,省的总呆在奴籍,我没法子正式纳你做姨娘。”

  叶欣儿竭力避免着哭出声,不住的抽泣着。杨景澄笑笑:“在灵前呢,想哭便哭吧,旁人挑不出你的错处。”

  听得此话,叶欣儿登时扑到杨景澄怀里,大声痛哭。多少年了,从没有人问过她一句想不想家,从没有人心心念念的替她脱籍。她家小姐的确心善,不忍她被打死,抬回来忙忙的寻医问药;可即使是文家最仁善的小姐,也仅仅把她当做奴婢而已。

  “我不是奴婢,我才不是奴婢!”叶欣儿心中呐喊,“我是个人,活生生的人!”

  杨景澄轻轻拍着叶欣儿的后背,由着她发泄多年的委屈。是啊,谁家的大小姐,甘愿做个卑贱的奴婢呢?这天下的贪官儿,就没想过被抓到后,儿女是怎样的下场么?

  叶欣儿的哭声终是引来了关注,灵堂本就怕人,叶欣儿突然大哭,看守的婆子们生怕是撞客着了,赶忙往章夫人处报信。

  章夫人正带着楼英兄妹逗牛哥儿玩耍,忽听下人来报,脸上的笑容冷了三分,淡淡的道:“圣人曰:‘子不语怪力乱神’。再则大奶奶素来待下宽和,她自幼的丫头触景生情也是有的。”

  那报信的婆子干笑道:“叶姨娘也哭的太怕人了些。”

  章夫人点头道:“也罢,今日世子在家,叶姨娘那般哭,更引得他伤心难过。”说着便唤丫头,“杏雨,你去东院把世子请来,只说我这里有果馅儿蒸酥,叫他来尝尝。”

  楼兰忙道:“还有他爱吃的杏仁豆粉七巧酥。”

  楼英戳了下妹妹的胳膊,一面对她使眼色,一面做了个“规矩”的口型。楼兰很不满的看了眼哥哥,她早听连翘说了,那日的话都是哄她的,其实哥哥一点都不想她嫁世子。是以她这二日又跟哥哥闹起了别扭,世子哥哥有什么不好嘛!她哥哥真是不识好歹!

  杏雨略等了等,见章夫人没有旁的吩咐,才往东院里去了。杏雨走进灵堂时,叶欣儿依旧在啜泣。灵堂里因怕尸体腐朽,遂没有点火取暖,甚至还添了些冰,整个屋子凉浸浸的,此时里头又没什么人,听着哭声是有些渗人。杏雨定了定神,放重了步伐,走进了里间。

  杨景澄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见是杏雨,不由问道:“何事?”

  杏雨陪笑道:“回世子的话,今日休沐,世子难得在家,夫人备了几样细点,请世子去说说话。”

  在一旁抹泪的叶欣儿眉头一皱,杨景澄早起才去请过安,这会子章夫人为何又巴巴儿派人来?

  章夫人的好意,杨景澄不便拒绝,遂对杏雨道:“你且去回母亲的话,我换件衣裳就来。”

  杏雨见杨景澄衣襟上全是泪痕,点了点头,去跟章夫人回话了。叶欣儿连忙从地上爬起,用帕子擦了泪,伺候着杨景澄回房。她方才哭的狠了,眼睛红肿难以见人,于是一边替杨景澄寻新的衣裳,一边唤来秋巧石英,叫她们跟去正院伺候。

  不多时,杨景澄收拾干净,带着两个丫头径直去了正院。小丫头们打起帘子,楼兰立刻站了起来,清脆的唤道:“世子哥哥,我替你留了点心,你快来尝尝。”

  杨景澄先朝章夫人行了礼,楼英给杨景澄让了个座,自己顺位往下挪了个位置。待杨景澄落座之后,章夫人方叹道:“你呀,真真是个傻孩子!”

  杨景澄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看着章夫人。

  章夫人拿帕子拭着泪道:“不是我想做个刻薄的婆婆,只是大奶奶家里是那个样子……如今又引的你大冷天儿的在那处呆了许久,冻着了岂不叫我心疼?天下的好姑娘多了,”说着眼神往楼兰那处飘了飘,楼兰脸上立时泛起红云,而楼英却皱起了眉。

  章夫人擦了擦泪,原想再劝几句好听的,忽又想起裴氏那贱人的诅咒,险些气的变了颜色,恨不得把文氏的牌位都丢出门去,嘴里哪还有甚好话,只得干巴巴的说了句,“从此,你且丢开手吧。”

  杨景澄心下发沉,章夫人死活要撮合他与楼兰,莫不是现在就打着弄死他的主意?毕竟楼兰不讨他喜欢,强行嫁了也发挥不了其它的作用,倒白折了个棋子,还惹得亲手养大的外甥离心,简直得不偿失。也只有这个理由说的通了。

  然而越是有危险,越不能慌。杨景澄故作哀愁的道:“好几年夫妻,儿子一时半会的忘不了她。”

  楼兰眼神暗了暗,双手绞了半日的帕子,终于鼓起勇气道:“世子哥哥,嫂嫂真的那般好么?”

  杨景澄看了楼英一眼,见他已是强压着怒火的模样,略略调整了下情绪,语带哽咽的道:“她平日里虽不爱言语,但她人在,我心里就是静的,如今……不管做什么,都是空荡荡的没着落……”

  “是么?”楼兰垂下了头,脸上挂满了失望。

  章夫人道:“待她出殡那日,家里好生替她操办操办,也罢了。你终归要续弦,总记得她反倒不好。你父亲催的急,我已经暗暗在瞧各家闺秀了。我知道你喜欢大奶奶那样儿的,可是咱们说句到家的话,她虽好,性格到底懦弱了些。你是世子,你的妻子是将来瑞安公府的冢妇,还是得寻个能拿起府中事物的姑娘才好。”

  杨景澄直视着章夫人的眼:“依母亲说,哪样的才是能拿起府中事物的呢?”

  刘嬷嬷笑道:“奴婢倚老卖老的说一句,咱们宗室里虽说比不得前朝昌盛,到底繁衍多年,亲戚不少,且个个有爵。还是得在亲戚里头挑,既知根知底,又不怕当家时闹笑话得罪了亲戚,且新嫁娘也不拘束,岂不是三全其美?”

  此话只差没明说是楼兰了,在场的诸人皆心知肚明。连最单纯的楼兰也退去了失落,小巧的嘴翘起个极小的幅度,又拼命低着头,不想叫众人看到她的表情。而楼英则是神色数变,拳头已攥的死紧。

  章夫人挑眉,前日传言楼英不愿许妹子给杨景澄,竟然是真的?随即又腹中冷笑,也就杨景澄不是她亲生的,倘或是亲生的,凭楼兰那副模样,娶来做小都是抬举了她!不识好歹的东西,竟真当自己是个爷了!凭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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